在他掌上,一粒金丸不知疲倦地转动,周杭的三分残魄意外得坚固,迟迟不肯全部离体,薛云从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慌乱不堪。
被单上的月色黯淡了,薛云从诧异看去,不等他看清,周遭陷入绝对的黑暗。
霎时间,门户大开,紫电气势汹汹而来,这次削的不是鬓发,是他项上人头,薛云从闪身躲避,正面对上范无救,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三掌破风,范无救对他自是不会手下留情,掌掌直击气府,换作旁人,受这三掌后尸骨也难以保全,幸而薛云从修为深厚,又是魔修,熟知魔头出招路数,堪堪从范无救手下逃过,救回自己一条性命。
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薛云从仰头喷血,掌上谢必安的金丹落地,光华敛去,变成一颗其貌不扬的铜球。
紫电抵上薛云从喉头,薛云从闭了闭眼,似乎无意抵抗。
本来他与谢必安约定,让谢必安以叙旧之名拖住范无救,薛云从则取走白无常至**元,前去收集周杭的三分至阴残魄,到时候木已成舟,范无救大开杀戒也是无用,何况他还有后招。
薛云从想到此处,心下暂安:“纣绝阴已经招供,暂时羁押在天界,神位被废也未可知。”
范无救不无意外,纣绝阴应天地感召而生,如果废去他的神位,岂非不敬天地?
薛云从虚弱地挑起眉尖:“纣绝阴私自下界,化名贺长,干扰王朝更迭,这个罪名还不够重吗?”
听说后周本该亡于武道玄的父亲,孝仁皇帝之手,然而纣绝阴下凡作乱,加之范无救被情爱冲昏头脑,阴差阳错,又让皇位传了一代。罪名是够了,不过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要重罚也不会等到现在。
薛云从噙着笑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后周享国六十年,十足的短命,可你知不知道,后周本应该享国一百二十年,一百二十年后,王气才会离开,继续寻找下一位天子。”
“后周初建立之时,皇族供奉纣绝阴天宫,”薛云从的眼神逐渐暗哑,“你也知道,轮回形成之后,纣绝阴的地位就很尴尬,乍一得到香火供奉,他喜出望外,显圣了几次,野心逐渐膨胀,妄图控制皇帝,光复鬼国,这才有了后周天元六年,那场声势浩大的灭佛行动,说是灭佛,其实是皇族毁掉了纣绝阴的神像,连为他修建的庙宇也焚化在一场大火中,纣绝阴一怒降下诅咒,令整个皇族近/亲/相/jiān,直至绝嗣方休。”
薛云从大笑,笑得戏谑又凄凉,放声叹道:“你的痛苦,太子的痛苦,还有这个躺在床上,即将腐烂而死凡人的痛苦,都是拜纣绝阴一念之差所赐!”
范无救听得震惊,薛云从趁机挣脱禁制,右掌一握,白无常的金丹又回到他手上,如常运转起来。
周杭仍在安睡,一道虚影离体而出。
那是周杭最后一缕残魄。
这个人终究也离他而去了。心神崩裂,范无救发出一声悲痛至极的咆哮,紫电如剑飞出,一举穿透薛云从的身躯。
薛云从竟然不躲,受此重创,大口大口呕出鲜血。
抬眼处,他的瞳孔慢慢散开:“我知道你不忍,所以我来替你杀他,接下来,每个人都要死。”
“这是结束痛苦的唯一办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