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杭吃了午饭以后就说不舒服,回房一觉睡到现在,他昏沉了多久,范无救也守了多久,两个人窝在一起,范无救有一下没一下梳理周杭的额发,望着投在床单上的重重月影,思绪万千。
难道真如前辈所说那般,周杭寿数已尽,尘缘皆休,连这具借来的身体也在溃烂,就要这样不存于世了吗?
周杭睡得很沉,范无救心生不安,撑起身体去吻他略带湿气的脸,可他怎么也不醒了,范无救偏执地将手臂越收越紧,周杭觉得难受了,才动动脑袋,发出一两声小动物似的呢喃。
还好,他还在。范无救松了手,周杭抓到一只枕头,又翻过身去继续睡着。
月光将他侧脸照得惨白,范无救心焦难抑,一把抓起窗帘,刚要拉上,从窗缝间看出两道人影,身量差得不多,绝不会是老道和贾亦真。
范无救未作犹豫,将窗帘拉起,取过搭在椅背上的深黑长衣,披衣起身,大步跨出厢房。
人未到,杀招先至,紫电划破浓云袭来,薛云从举掌抵挡,然而颊边一凉,他已被削下了一缕鬓发。
同为魔修,薛云从却不是范无救的对手,他恼怒道:“清净避世数年,怎么你的戾气不减反增?”
范无救收掌冷声:“天地人三界,光阴流逝各不相同,你们在地府度过数年,而我在此停留,不过十五日而已。”
尽管如此,薛云从摸着被削平的鬓角,还是愤懑难平,袖中飞出一把短剑,直取范无救额前碎发,也想让他一尝秃头的滋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范无救空手去接短剑,一来一回之间,薛云从动了真气,还非要分出个胜负来,与他同行的谢必安眼看气氛越绷越紧,心说这两位都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主,要是任由他们这样下去,擦枪走火,炸平茅山也不是没有可能。
“哥!”
谢必安出声唤道。
熟悉的声音让范无救停了手。
虽说不是全无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谢必安和薛云从同时出现,范无救依然控制不住乱刀剁碎薛云从,再拿他去喂谛听的冲动。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可怕,薛云从不自觉去抓谢必安的手,却被厉声喝住。
“别碰他!”
罢了,打不过,我忍,我忍......
谢必安挤开薛云从,大眼睛在夜幕里忽闪忽闪:“哥,好久不见。”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算被人渣骗走了也还是兄弟,范无救对谢必安发不出火,只是问:“夤夜前来,所为何事?”
谢必安道:“叙旧。”
这个借口显然蒙骗不了他,谢必安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范无救往前走,嘴里叨叨:“你我兄弟好久不见了,我有很多话要说,别管了,先找个地方坐下...”
范无救拗不过他,三人在白云观后山的八角楼下,先后攀星而上,到了楼头,围着一张石桌,各自落座。
薛云从在范无救“这你哪儿来的?!”的愕然眼神中,拿出从厨房顺的米酒,从容不迫满上三盏,递给范无救一盏,刻意挑衅:“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