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一时间急火攻心,往手边抓去,空空如也,想起伽罗刀早已失落,叹一声罢了,空手夺门而出——或许也不是空手,掌心里捏着一张撕得粉碎的纸条。
他到楼下,一路逢人便问:
“劳驾,有没有见过周杭?蓝衣,短发,这么高?”
“劳驾,有没有见过周杭?这么高,眼睛很大...”
“劳驾,有没有见过一个蓝衣服的男人?”
“劳驾...”
“劳驾!”
无人应答。
人间改弦易张,早已不是他熟悉的时代,范无救没了周杭,纵有千里奔袭的心,最远也不过能到两条街外的车站,黄昏时分,天上开始下雪,行人一股脑躲在屋檐下避雪,他被推搡着挤到外围,又被后面的公交车猛按喇叭驱赶。
一对车灯照亮一束飞雪,范无救茫然四顾,雪片落了白发满头,徒添沧桑失意。
公车扬长而去,最后一排露出半截淡蓝色衣领。周杭往车窗上哈了一口气,用手指抹开,窗户另一面的冰晶慢慢融化。
2018年11月3日,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有小雪。
市区堵得厉害,两条街跑了半个多小时,周杭都睡着了,他还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也在下雪,比这大得多,一只半人半兽,衣衫褴褛的怪物趴在雪地里,满身肌肉虬结,眼睛细长,直直地扫入鬓角,眼珠赤金,放着光。
怪物对他咆哮,可他并不害怕,还有把那颗大脑袋揽进怀里揉一揉的冲动,毕竟它的头发那么长,看起来很飘逸,手感应该也不错。
周杭假设了一下这个场景——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有他两倍大的怪兽横在面前,凶巴巴的,看上去就不好说话,周杭恐怕连跑都来不及,可是梦里那种喜欢,可爱,想盘的感情已经根植在血肉里,甚至超越了人类求生的本能。
周杭发现自己不太对劲,他从来都是一个简单的人,心情只由哈哈哈和呜呜呜两部分组成,最近感受到的很多情绪都超纲了,他像个傻子一样在网上搜“为什么突然想哭”,“为什么突然想笑”,“为什么我一直想着我的兄弟”“为什么我想把我的兄弟永远关在家里”,周杭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每每面对范无救,这些念头就在脑袋里高速运转,直到CPU烫得没法工作,大脑“砰”一声宕机了,他才敢去直视那个人的面容,看他的满头白发,两道剑眉,一对凤眼。
周杭熟悉范无救脸上的每个角度,每道弧线,回味了一遍又一遍,他已经不满足于此,想再去看点儿别的了...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想到这里,周杭忍无可忍,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没留神用力过猛,“啪”地抽在脸上,清脆爽利,全车的人都朝着他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