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恪闻言,那眉宇稍稍动了动,抬眼望向面前的皇帝,认真道:“父皇,儿臣如何,您心里有数,不肖我多说。-*---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我天生患有腿疾,今生注定与皇位无缘,说我‘阴谋夺权’,大抵是太抬举我。”说到此处,他惨淡一笑,那一双深邃的眉眼柔软下来,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青年。
“我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父皇母妃一直康健,其余的皆是身外之物,不敢过于奢望。”
皇帝盯着元恪的眼睛,大抵是不太相信他的说辞的。
这几日总听人说,说是被皇帝下在狱中的元敏屡次三番与承王联络,不仅如此,还牵扯出元恂那一案,说是当初元恂被囚于河阳已有悔过之心,再次谋逆实属他人构陷。
虽说皇帝赐死元恂,那是情势所至。但大体人心中,对于自己的罪过,总要找一个能够被诬赖的对象,用来将自己对于自己的仇视,转移到自己对于旁人的仇视上,以此来转移自己那无力的仇恨。
皇帝见元敏,此时便是这样一种感情。在他那扭曲的心中,现在已经认定了元恂当年是被元敏害死,全然忘记了曾经元恂和他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元恪,朕近些时候总听说元恂之死……”他顿了顿,“元敏所说,可属实吗?”
元恪望着皇帝的眼睛,他那眼神坦荡,仿若清澈见底的湖水,一眼便可望到底。而后,他淡定地摇了摇头:“儿臣不知父皇的意思。”
皇帝的眉宇蹙了蹙:“老二,元敏已经坦白了,说是恂儿之死,是因为他暗示的李彪……”他顿了顿,“如今李彪已捉拿归案,让他交代也是这几日的事。”说到此处,他叹出一口气来,“你当真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皇帝这言外之意,是在给元恪承认错误的机会。但那元恪,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看见突然对自己慈祥起来的父亲,他兀自倔强起来。
“父皇,儿臣对此事一无所知。”
又道:“元敏的确与儿臣探讨过关于立储,但儿臣当时已经回绝了。儿臣曾明确向元敏表示自己不涉党争,但他似乎除了立储外,又格外在意父皇您对他的看法,求我指点一二。兄弟之间,如果这也算违禁的话,那求父皇责罚。”说着,他拄着手杖起身,跪在皇帝面前。
那卫夫人是个聪明人,见父子二人这般,赶忙走过来打圆场。--*--更新快,无防盗上----*---
“皇上,恪儿这孩子,您知道的,有点实心眼,你可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说罢这话,又走过去伸了手指头去点元恪的头,“你这孩子,你父皇只是问一问你,你却在这儿较真!还不快些与你父皇陪个不是!”
卫夫人都这般说了,元恪自然要顺着这个台阶下去。这般才抬起手来要跪拜下去,那一边皇帝却伸出手比了个“打住”的姿势。
“元恪,朕再问你一遍,元恂此事,真的与你无关吗?”皇帝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地的元恪。
元恪跪伏下来,磕下一个头,这才郑重地答道:“是。”
“好。”皇帝说道。而后绕过元恪,带着一身浅薄的酒意,往殿外径自去了。
这一走,时隔两日,便传来了元敏身死的消息。只不过,这一次,是元敏自己投壁自尽,倒与皇帝无关。
刘昭仪向来胆小,见着儿子的尸体,当即便晕死过去。之后便是一连串的生病,才不过几日,便奄奄一息,要跟着去了。
不过元敏投壁的原因,众人到底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有的传言,说是元敏因为珊瑚宝树之事,被皇帝下至大牢,心中不甘才会寻死;有的传言,说是元敏看透世事,觉得做皇子了无生趣,干脆一死一了百了。更多的传言,说是因为元敏参与夺储,陷害元恂以至其身死被皇帝秘密处死。但具体原因,皆随着元敏下葬,缓缓地沉入宫廷秘闻之中,逐渐地隐约下去,以至于到了最后,谁都不会再提起了……
“咳咳咳……咳咳咳……”皇帝穿着单衣坐在寝殿,烛火之中,他伟岸的身形随着灯火的跳跃,逐渐的萧索起来。
外间的月亮很大,又很圆。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了。似乎是为了配合这月朗星稀的氛围,那天气也跟着凉爽起来。明明昨日,那暑热的天气还在眼前,不知怎的一眨眼,穿得稍单薄些,竟就感觉有些冷了。
“皇上,您今晚要宿在哪位娘娘宫中吗?”全喜走近皇帝的寝殿,手中还恭敬地端着一件薄披风,一面对皇帝说话,他一面将那披风披在了皇帝身上。
“夜晚寒凉,您风寒久久未愈,还请多保重。”全喜对着皇帝作了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见皇帝恍若未闻似的,久久未动。
全喜疑惑,大着胆子抬了头,试探地问道:“皇上?”
那皇帝这时候似乎才听见全喜的声音,迷惘地抬起一张脸,望向他。
“我让你进来了吗?”皇帝脸上的表情由淡转浓,最后赫然变作一张愤怒的脸。
全喜吓得一哆嗦,赶忙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小的不过是想问您今晚可要通知娘娘们接驾吗。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全喜讨饶道,只顾将脸伏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