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看向柯澜,心里了断了说服柯澜的念想,他根本不会在乎九重天、不在乎天地之主,他的心意可笑而天真,甚至比风霁更甚,都是无药可救了。
忽然起风了,树叶沙沙作响,水波粼粼远去,随风而来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个风霁,他若云雾一般踏入屋内,脚步轻快地来到柯澜身边,坐到另一个蒲团上,仿佛看不见白泽,也看不见风霁,开口对柯澜说:“辰,你的香做好了?嗯,清幽宁静,还不错。”
白泽愣了愣,看向风霁,而风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是蚩尤的记忆?
白泽疑惑地又转向柯澜,柯澜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吃惊和讶异,嘴角扬着笑点头应道:“你喜欢那便好了。”
“昨日那局棋,我想到了,”风霁扬手,棋盘棋局具在眼前,风霁取一枚白子清脆一声响落盘,“这儿,叫吃。”
“有意思……”柯澜双手拢在袖中,沉吟半晌,双目不离棋局,深思再三,终于伸手取了一枚黑子,攥在手中又是半晌,显得十分犹豫。
白泽见柯澜完全沉入了自己的记忆之中,难掩失望的神色,转头笑风霁:“他……并不是蚩尤。”
风霁好似也有些无法抽离,看着十万年前的自己,心中或许感慨、或许失落、或许惆怅、或者难舍……种种滋味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清楚。
若能回去……他就不让蚩尤下山,没有离别,自然也不会又重逢,没有重逢,自然也不需要面对诀别,没有诀别,便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模样。
倘若能忘记而永远不记得……风霁宁可不记得,令柯澜也不记得,便也无需再经历一次。
风霁轻轻回身,迎向白泽:“你想如何?将我们永远困在这里?”
白泽笑说:“他似乎很乐意,就此留下。”
“他不是蚩尤。”风霁回应了白泽。
柯澜的记忆并不在云山里,而是在卢阳城,在堤岸上、在面馆、在小院子里、甚至在青玉观。柯澜愿意在蚩尤中的记忆中与风霁下棋,或许只是想见一见十万年前的风霁,想感受蚩尤的记忆和情绪罢了。
但白泽并不明白风霁的话,他笑,笑这个扶不起的阿斗,不如就让他乐不思蜀好了。他不过是借蚩尤之名起事,只要蚩尤还活着,门内诸位就会听他调遣,就算是如枭之辈不大好摆弄的,杀了也不可惜。
风霁终于从柯澜和自己的身上完全挪开,向着白泽开口:“我不杀你……”
“哈?你?不杀我?”白泽大笑,看着风霁好似看着一个疯子正说着胡话,“你倒是杀我试试看?”
风霁突然向着白泽抬手,长弓骤现,不待风霁拉弓弦,白泽一晃身化作水雾乘风而去。
风霁左手抬长弓,右手一扬却不是拨弦,而是一抖手召出赤羽剑追风截住白泽去路。
白泽被赤羽剑剑锋突如其来的一扫,连翻数次才定住身形,蹙眉回望屋内,柯澜仍沉迷在棋局之中,丝毫没有反应。
“这剑不是蚩尤的?”
“呵。”风霁轻笑,才不理会白泽的疑惑,身形若箭冲着白泽飞射过去,搭弓拉箭一气呵成,一瞬射出三支箭,反手又掐了个剑诀,乃是天烬神舞诀。
四周云淡风轻刹那回到漆黑一片,白泽遁入幽黑中想要掩藏踪迹,却还是逃不过风霁的幻瞳。
风霁的法力并不足以与白泽单打独斗,拖得越久越是不力,索性一招尽出全力,不给白泽留任何余地。
风霁化作腾蛇,蝉翼与蛇尾毕现,一副是要与白泽生死一斗的模样。
白泽一咬牙,白龙真身终于也显露了出来。
风霁和白泽,腾蛇与龙,女娲娘娘的玄空玉虚长弓和山河社稷图,谁能料想得到,他们会有你死我活地相争之时?
赤白两道光绞在一起,风雨雷电水火都卷在了一起,又都相互碾压成齑粉、灰烬。
沉在蚩尤记忆幻境中的柯澜终于被这毁天灭地的动静惊醒,心惊胆寒地看着风霁和白泽相互厮杀。
蚩尤剑随即祭出,却被风卷雷袭地阻隔在外,根本触不到白泽,更无法为风霁解困。
柯澜心急如焚,正欲纵身冲入其中,突然被拉住了手,惊得他几乎跳起来,回头一瞧,居然是风霁!
柯澜不可置信地急忙再看与白龙缠斗在一起,渐渐露出颓败之势的腾蛇,狠急甩开拉着自己的风霁,心里已经认定了身边的这个风霁只是山河社稷图里的幻影罢了。
但风霁却抢先一步拦在柯澜面前,二话不说揽住柯澜的脖子狠狠吻了他一口,急道:“我不曾吻过蚩尤。”
柯澜一愣,一瞬欣喜若狂,又一瞬惊异不定。
风霁拉着柯澜道:“快走,趁现在。”
柯澜心中有一丝犹疑,但不敢浪费时间去求证,取出黎衍的灵茧,将黎衍放出来,在黎衍冒出头之前又用千蛛丝将他捆住。
风霁拉上柯澜将黎衍一推,二人附在黎衍身上向着白泽相反的方向一飞冲天。
白龙一口咬住腾蛇的脖子,瞬间血流成河,腾蛇越挣扎,龙齿嵌得越深,白龙伸出两爪将腾蛇按住,终于将它咬死。
漆黑色中,亮出一道光,就在白泽以为杀了风霁时的一瞬松懈,给了风霁和柯澜唯一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