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霁见柯澜看着自己笑而不语，轻哼了一声：“怎么，看我喝粥很好笑？”风霁自己是真的觉得自己可笑，连日来一直很可笑，天神威严什么的，都极其可笑。

柯澜摇头：“好吃就好。”

展兴搬了把竹藤椅坐在廊下，也在喝粥，听着两个人对话听得糊里糊涂、云里雾里的，一碗粥罢了，有什么稀奇的了？他的头儿也有些奇怪，虽然柯澜一直是个像大哥哥一样的人，总会照顾着其他人，但终日寡言，始终沉稳，也极为严肃。而此时展兴怎么看着柯澜从头到脚都是温柔二字？怎么可能？展兴挠挠头，低头喝粥，一定是自己眼花。

吃饱了，风霁站在院中晒太阳，闭着眼，微斜着脑袋，迎着阳光，吐息匀长。

柯澜站到风霁身后，看阳光恣意洒落在他身上，便是悠闲安然、时光静好。

“怎么了？”风霁察觉柯澜靠近，眼皮都不抬，只是开口轻声问道。

“无事。”

“我们着急走吗？”

柯澜摇头：“你若不着急，便是不着急走。”

风霁笑了笑：“我要找个地方打坐。明日启程。”

“好。”

卿苍山不是仙山福地，算不上清修的好地方，原本青玉观建在此处不过是为了赚些香火钱，广一更是因为后山的熔妖瓮才留了下来。

风霁霸占了广一的院子，所谓找个地方，他却懒得挪动，就在广一的院中盘膝坐在日头下，入了定。

打坐调息对他效用不大，但卿苍山清净，日头又好，他能摒弃杂念专注修养，正好乘机将蓟籽芝兰炼化，只要能凝气聚灵，那要恢复法力便指日可待了。

风霁一坐下便入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柯澜站在院外注视着风霁，感觉他似乎很轻，轻的像风，好像不存在，让人察觉不到，但他明明就在院中，满身浸染金色的光芒，却又似镜花水月那般虚幻。

柯澜看得出神，直到崇光靠近，才猛然惊觉自己已经在院外站了许久，日头偏了些都没有察觉。

“一旦入定，没有三五个时辰，他是不会睁开眼的。别在这里杵着了。”崇光轻声与柯澜说道，“你随我来，我有话想问你。”

柯澜点头，跟崇光离开：“何事？”

“你再与我说一次昨夜你们在熔妖瓮中发生的事情。”

柯澜迷惑地皱了皱眉，还是事无巨细地又说了一遍，才问道：“怎么了？”

崇光双臂环抱，看着柯澜，又道：“赤羽剑让我看看。”

柯澜解下腰间的赤羽剑，双手递到崇光面前。这本就是崇光的剑，他要回去也没什么。

崇光拔出赤羽剑，看剑芒猩红，如果有心跳呼吸一般有了生命，十分感叹。赤羽剑是仙家法器，自有灵识，他虽曾是赤羽剑旧主，但他从来觉得难与赤羽剑达到剑意相通的境界，是以在得了夙枭之后便将赤羽闲置了，没想到赤羽竟是与柯澜有缘。

“赤羽剑既然认了你做主人，从此它便是你的了。”崇光将赤羽剑递还给柯澜，不由叹了一声，“若有缘法，或许它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柯澜有些不大明白，问道：“所以，我也能修道？”

“修道是人人都可以，却不是所有人都修得成，真正能得道飞升之人不过寥寥，即便如我这般活了许久，也不知何时大劫降临，能否安然渡劫。”

“那，我可否拜你为师，随你修行？”柯澜这般问道，这个念头不知何时而起，他过去不信邪，如果不得不信，风霁的世界是如此不同，他被震惊也被震撼，他不喜欢风霁说话而他听不明白的感觉，他想知道，他想融入，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强烈到他根本来不及三思，考虑一下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回轮到崇光愣住，他突然明白当时他对风霁说这话时风霁的感觉，原来是无所适从。

崇光想了想，摇头说道：“若是其他境况下遇见，或许我真的会考虑收徒，不过现在，你既与赤羽剑有缘，以武入道，已经不需要一个师父领你入门了。”

“以武入道？”听崇光的意思，柯澜已经一脚踏入了道门，只是自己还不知道？

崇光点头：“我玄宗教有三宗分别为符、念、剑，你若自小上山修行，便会归属于我剑宗，不过你这一日便可唤醒赤羽剑的悟性，恐怕连我都赶不上，让我如何恬不知耻的给你当师父啊。”

柯澜皱着眉头，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半路出家没个师父领路真能有所成。

崇光却给了柯澜截然相反的答案：“所谓修道，不过六个字，修己身、悟天道，其他的不过是多读几本书、多行几步路罢了。武道剑修与符、念二宗全然不同，更纯粹更直接，最难便是入道，之后剑道上的修悟全凭个人。你的机缘或许是风霁，或许是其他，最终也只有你自己能体悟、能知晓。”

柯澜低头想着崇光的话，此时此刻方有些觉得崇光是个修行数百年的高人，不过他说的似乎玄妙，但机缘二字，实在与不说没两样。

崇光看着柯澜，暗自思忖，经过近日种种，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风霁或许是柯澜的机缘，又或者，柯澜才是风霁的机缘，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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