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含蕴拿了一堆简历，坐在办公桌上，递给旁边桌子的米迟。
“张部长辞职后，咱们人手一直不够，合适的人不好找，中介那边又推了这几个人，你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
米迟接过那叠纸：“上次不是有个还不错的，他不愿意来嘛？”
“是我不乐意她来。”
米迟怔住：“怎么回事？”第一次看习含蕴有情绪。
米迟来公司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不短了，习含蕴在管理部一直就是空气一般的存在，米迟知道她有野心，以前的管理部张部长位高权重，秦晓雯处处给她气受，米迟来了以后还代表公司去了总部，她除了做杂事还是做杂事，要不是她和米迟一起筛选简历，米迟快忘记她去考了XPA的事儿了。
习含蕴说：“上次那个人挺优秀的，经验也足，而且他还有XPA证书。”
米迟不说话了。
习含蕴继续：“米迟，你也知道我一直很努力吧。”
米迟放下手里的简历，认真的听她说话，老板出差，销售出差，技术部门位置远，不专门来听墙角，习含蕴气若游丝的声音还真的自动的屏障。
“我以前为了给我弟弟上学，所以没读大学就出来工作了，端盘子卖奶茶啥事都做过了，交了个男朋友是搞配音的，为了补贴他，我去学了日语也跟着他搞配音，配音圈不好混，男女关系也很乱，没多久他就跟别的女的搞上了，还是我那个工会的，所以我就没工作了。”
“后来，我又打了几份工，突然听说有个考本科的机会，我就参加了，没成想，是骗子，不仅不能参加考试，还被骗了所有积蓄，那时候，我遇到一个配音圈的旧同事，她跟我说可以去做前台，因为我形象可以，还会日语，可以找个日企当前台。”
“前台我干了两年，坐在一个孤独的角落吹风，帮他们收快递，端茶倒水，看着别的同事我才发现，原来人生可以过得那么高端美好，早上捧一杯咖啡进办公室，坐在那里开始一天的工作，下班以后去吃个西餐听场音乐会，以前对我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的梦想啊，那时候起，进入办公室变成了我的人生目标。”
“但是一切并没有那么容易，从前台进入格子间，这个过程我用了整整六年，不仅读了自考本科，还考完了N1，BJT，JTEST，会计师从业……最后我终于能在东沐做总务了。现在我都二十八了，没有时间找对象，没有时间浪费，我马上要有XPA了，但是我还不能转职。”
习含蕴说的声音哽咽，米迟看出了她的坚强，她的经历挺丰富的，人也锻炼出来了，自己揭伤疤的时候也能忍住眼泪。
年纪比米迟大一点，背景确实也不太好，但是挺努力，也付出了很多，人生啊，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
“你拒了上次那个优秀的简历，你希望我说什么？”一切都不能成为米迟同情她的理由，上周那个人经验，水平都很不错，也愿意来，米迟已经上报领导了，习含蕴居然还能给拉下来。
“米san，我希望你看看着几个简历，经验都是有的，不影响我们工作，就是学历都只有本科，年纪也比较大，还没考证书。”
“？”米迟不可思议的看着习含蕴，习含蕴被看得有点怕了。
“米san，你也不希望新人比你强吧，你现在也算是管理部的一把手了。”
米迟撇了撇嘴，用脚后跟思考了略微三秒钟，终于读懂了习含蕴的脑回路。
米迟整理了一下头发，看起来顺滑了不少，然后坐回座位，找到过滤蓝光的眼镜戴上一副要开始工作的状态。
一边点鼠标，一边问：“那个有XPA证书的人的简历呢？”
“米san，你要干什么？”
“发给老板，这个人我们要了。”
“米san！你这是做什么。”
“习san，麻烦你把这几个简历丢到碎纸机去，顺便请人事中介再推荐一些优秀的候选人，学历要高，证书要多，经验有没有都可以。”
“米san。”
“习san，你作为总务，这些事情麻烦您认真对应一下，我说的每一个条件都请记清楚。”
“米san，东沐生物已经卖给了景氏，那是大公司，你要是现在抓紧培养一批手下，以后就能坐稳管理部部长的位置……你。”
“我怎么那么想不开呢？习san，你错了。未来的新公司，会是一个比东沐生物更好的公司，所以我们能吸引来更优秀的人才，像习san这样努力的人，我们欢迎，但我们选人必须有更高的标准，财务不应该是一个勾心头角的部门，生物行业门槛很高，我们既然参与了就要做到最好。习san，我现在就宣布你正式加入财务部，我有这个权限。”
“米san。”习含蕴的脸上突然有一滴泪。
“习san，把自己的变得优秀，没有错，过去的你做得很对，然而，白领的生活绝对不是喝喝咖啡听听音乐会。每一个光鲜的外表下面，都有汗水和泪水。即使是富二代，现在都在拼命努力，我们普通人没有理由停下来，习san，我们以后会吸引更优秀的人才，而你，也会变得更加优秀。想获得肯定，一定不是通过降低对手的水平，而是你自己达到了更高的水准。”米迟说着说着，就想到了景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非常努力。
“米san。”习含蕴突然泪崩，声音也大了起来，技术部的人有人听见了，朝这边看过来，米迟把习含蕴的转椅转向背对技术部。
米迟小声说：“习san，以后也请你继续努力。”
习含蕴趴在桌子上，无声地哭。
“这里就交给你了。”
“什么？”习含蕴突然转身看米迟。
“我，我要离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