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长明山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愿给我看你的伤口，是因为不想让我发现你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这一次，你不愿让我知道你感染了‘冥火’，是因为知道你虽然会出现感染症状，但很快就会自愈。”我说，“至于你手背上的血丝，是身体正在自愈时的固定反应吧？”

“就算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替换了数据，还是瞒不过我。”我弹了弹手上的指纹膜片，说，“这下人赃俱获，你要怎么办？”

我把指纹膜片放到一边，心中却想：如果我这两天没有对这件事起疑，他是不是还要继续“睡”下去，直到注射了最终版的药剂，才肯卸下这层沉重的伪装？可是……就算借着半成品病毒株的东风，得到了超越常人的身体机能和自愈能力，他就敢这么有恃无恐，什么样的药剂都敢给自己注射？

他就不怕有一天……

房间里的冷气好像开的稍大了一点。绵延的冷意顺着地毯，自下而上地漂浮上来，我正悬在半空中的手臂微微僵了一下，再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严行渊过分白皙的手背上现出清晰的一道指印。

我连忙卸了手上的劲。指印由红变浅终至消失，我轻轻吐了口气，低头看清了时间：“现在是八月二十九日上午九点十二分四十四秒。”

“也就是说，你已经有了六十一小时零九分三十八秒没见到我了。虽然不知道你想不想我，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每分每秒都想你。”

我将他的手又抬起一点，凑近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严行渊，你要是再不睁眼，我可就要耍流氓了。”

眼前躺的的确是个如假包换的美人，可惜吻醒他的既不是王子也不是骑士，而是英俊帅气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并且吹得一口好流氓哨的……我。

没办法，谁让美人假睡呢。

果然不出我所料，就在我的唇刚刚触碰到他冰冷的手背的那一瞬间，我就感到一束灼热的视线，徐徐落在我的身上。

轻缓又沉默，灼热又克制。

滚烫刺人。

“……安潭。”我听见他叫我的名字，嗓音因为多日未曾说话而略带沙哑。他顿了一下，从我手中抽回手，然后坐起来，眼神闪烁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我冲他笑笑：“是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怪你，只怪我太聪明。”

严行渊仿佛没听见我不要脸的自夸，连坐姿都没动一分，唯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放开他的手，站起来，在他面前轻轻俯身：“你已经对着我看了一分零二十八秒了，看来这几天不见，你也挺想我的。”

“有一句话，我两天前就说过了。”我低头看着他，说，“可是没想到，听我说话的那个人，脾气实在一言难尽，我话还没说完，差点没先被他掐断手腕——”

我一挑眉，说，“怎么，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听人表白，这么惊恐？”

“我的表现有那么糟糕？”我在他身前坐下，一只手勾上他的下巴，“那现在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好不好？”

最后的半个“好”字被我压在了舌尖之下，连同严行渊欲说而未说的模糊字眼，一齐化作了一声短促的急叹。

“你——”

他的眉眼在我眼前骤然拉近，我贴上他微带凉意的唇，用舌尖轻轻划了一下，看见他猝然放大的瞳孔中映出我模糊的轮廓。

我一边撬开他的唇，一边心想：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前两次都是你趁我不备，亲我就算了，还一次抹掉我的记忆，一次打着做梦的旗号死不认账——人白嫖都还有个白嫖的名分，总比你这硬说自己没嫖的“一扫空”式善后好多了。

姓严的，你这两笔账我其实早就在心里记好了，今天都得还——

而且不好意思，我这人有时非常抠门，追的债喜欢按高利贷收。

我轻轻地吻他。一开始，他几乎不回应我，后来呼吸才渐渐急促起来。温热的吐息迟滞地掠过，他那双一贯冷彻的眼睛就像平静的水面被人不怀好意地扔进了一枚碎石，没溅起水花，只有涟漪悄然地晕开。

唇齿交缠。

无声无息间，我看见他的眼里翻起了某种别样的情绪——可也只有一点点，因为沉淀了多年，碎石的乱流只能将它卷起几滴，缓缓上浮，然后化作涟漪之心折射的出几抹微光。

严行渊的眼底突然闪起一瞬的光亮，像一点火花，微末至极，却在行将熄灭之时落进了连绵的草木——一个光点化作千万个光点，一簇火光化作涌动的火苗，从坠落之心向外蔓延……

我放开他，感觉现在是趁火打劫的好时机：“行渊，和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严行渊的眼皮仿佛压了铅似的，好半天才抬起来。像碎裂在即的冰块恰好地凝住了将碎而未碎的平衡，他看着我的目光明亮又锐利，冷静中夹杂着某种隐秘而炽烈的渴望。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过，半圈之后被我不耐烦地悄悄关了静音。人在等待的时候，总感觉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以至于严行渊再开口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足足等了有七八分钟之久。

他说：“好。”

我低头看表：七分二十三秒。

操，这小子不墨迹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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