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臻婳回到了她的小院。
太阳还红丹丹的挂在天空,没有一点忧愁。
进了小院后,公子寤生终于忍不住,将她抱进了怀里:“阿臻。”
她直挺挺的站在他怀里,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
“哭出来。”
“……”
她仰头看向他,脸上虽带着笑,程亮的双眼却失了往日的光彩。
“我在树下藏了一瓶木桃酒,咱们把它喝了吧。”
“阿臻。”
她从他怀里挣脱,跑去海棠树下挖出了酒卣。
女人抱着酒卣,吃力的走到院中的草席上,像往常一样招呼他道:“郎君,去拿两只陶碗来。”
公子寤生怔了一下,下意识返身从灶房里拿了两只陶碗出来。
“无菜下酒,便用花香佐酒吧。”
沈臻婳拿起瓜杓捞了一酤酒,分别斟满了两只陶碗。
在公子寤生落座之前,她已端起一只陶碗一饮而尽。
“阿寤。”她擦了擦嘴,笑看着他问:“你这辈子最大的志向是什么?”
公子寤生一边惊诧于她的笑脸,一边惊讶于她的问题,他看着她沉吟许久,低下头,两指轻夹陶碗,非常优雅的将碗里的酒汤一口喝尽。
“守分寸之地;争不败之地。”
他淡淡言道,神色间有了难以平复的厌恶。
“阿臻呢?”
“阿臻嘛!”她仰头望向头顶淡薄的霞光,有一刻晃神:“自是想嫁一个好郎君咯。”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公子寤生为她斟满了酒,她拿起便喝,比男人还要豪爽。
公子寤生眼里精光泛泛,忍不住试探道:“阿臻若为男儿,定有大作为。”
“郎君如何看得?”她故意坐得歪歪斜斜,用胳膊肘撑住自己身体,斯文全无。
公子寤生没有回答,咄咄双目无声逼视着她:“阿臻不伤心?”
“伤心?为甚伤心?”她口气天真:“离开尘世不好吗?”却是一口灌完了碗里的酒。
“人死了,什么都没了。”
她执着陶碗在手里玩:“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
“人生在世,苦比甜多,愁比乐频,不论贵如黄胄还是贱如乞者,皆不能逃脱爱恨贪痴,死生别离,到头来终是一片黄土,不如不许来生。”
不许来生?!
贵子与乞者相同?!
纵是大周最先智的巫觋也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你到底是谁?”
公子寤生伸手夺下了她手里的陶碗。
“郎君不知我是谁?我可是明日要与你成亲的阿臻呀?”她低头苦笑:“失了媒人压床童子的新人是不是不受上神祝福?”
“阿臻!”公子寤生捏住了她的下巴,逼得她视线与他相对:“阿臻心里有谁?”
沈臻婳嘴唇动了动:“有君子。”
“看着我时,你在想着谁?
“叶落空山,妾自然念着花落衫里的阿寤喽。”
花落衫里的阿寤?
黑眼弯弯,眼里不经意流露的痛楚,一下击中了公子寤生。
公子寤生沉沉一叹,终于放弃了探究,倾身为她斟满了酒:“喝吧,今日阿寤陪你不醉不归。”
*** ***
桃花源议事的泮水堂灯火通亮,男人们静坐于塌,沉默的时间有些过久。
从震惊中转过神来的家宰祭仲再次向暗卫羊肩问道:“少主确定要如此做?”
“少主有言,只是通知家宰,其他的还请家宰勿要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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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月圆,星子喷洒于夜空之上,一道或长或短的小调从寂静处传来,沈臻婳睁开了眼。
乌黑深沉的双眼明亮而又通透,未见任何醉意,反之与她同饮的公子寤生则醉倒在她身边,醉得不醒人事。
她起了身,兀自推门走出了小院。
“少主,公子寤生的暗卫全部放倒,两个时辰内确保不会转醒。”
“少主,已收罗到寿星宫巫祝的下落,除寿星宫宫主外,所有人全部被引至迷谷。”
“少主,村巫阿鲧欲要逃离青山里,被属下们截住……”
……
行步中,一个个黑影闪现又消失,最终只剩下形单影只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