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那个时候是有点喜欢阮阮的。

阮阮那么有风度。阮阮和受一起上小提琴课，受拉的磕磕绊绊，把老师的眉毛都拉得皱起来。阮阮安慰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后来受发现自己的特长是春日烧烤。

阮阮还那么聪明。阮阮和受上同一所高中，每天晚自习都蹭过来和受一起做作业，三角函数和圆锥曲线的变态难题在阮阮的笔下像是听从号令的影卫。

阮阮还有数不清的温柔。他早上七点就到受家门口等他一起上学，下课等着受一起回家。夏天给受带小风扇，冬天给受带温牛奶。

阮阮那么好，谁能不喜欢阮阮。

——

那么好的阮阮像一颗闪亮的星星，谁走到他的光下，谁就能看见大千世界所有的温柔和善意。

他闪呀闪，亮了十五年。太累了，就任性地先灭掉了。

这是他这一辈子干过的最任性的事了。

——

阮阮性子温柔，从小就不争不抢，很懂事，对上孔融让梨，对下淳淳教导。家长说的话他都听得进去，从来不去危险的地方，也从来不做对身体不好的事。

上大学那一年阮阮说想自己一个人住，尝试一下成年人的生活。

他向来早熟，家长们叮嘱了一些日常，又为他安排了保姆，便允许了这个要求。娄意和原源去找他吃回转寿司，他从来都是提前到，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穿着长袖衬衫牛仔裤，休闲不失优雅，额发被风吹起来，在阳光下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那一幕太美了，足够铭刻在一个人眼里一生。

——

所以看到他的尸体时才更没有办法接受。

他从湖里被打捞出来，白色衬衫凌乱沾满水草，脸色由于缺氧呈现青紫色，手指蜷缩得紧紧的，像是要抓住什么永不可得的东西。

他的房间里放着十多封遗书，每一封写给不同的人，用同样凄厉而压抑的语言。

他的长袖下是触目惊心的痕迹，锋利的刀片割出细密的伤口。

他的同学说他温柔，他的导师说他谨慎，他的家人说他懂事，他的朋友说他体贴。

可他一个人，走了这么长，这么久，这么苦的路。

——

娄意无知无觉地往前走，停下脚步时发现他面前是那个报警的男孩——他的眼睛里满是水雾，什么也看不清——他努力回想着阮阮微笑的样子，说话的语气，极尽温柔地对那个男孩说，“你好呀，非常谢谢你呢。请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男孩看看他，又看看一片忙乱的现场，说，“贺向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