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叹息。--*--更新快，无防盗上----*---
不承认又如何，左右殷无极已经认定了，他跑不掉。
而黑袍赤瞳的魔却是好心情地弯起了唇，平日薄而凌厉的弧度，此时也显得有些绮丽的柔和。
他握着他的腕子，放在唇边浅浅地吻了一下他苍白细腻的皮肉，留下一处淡淡的红，声音低沉：“谢云霁，本尊可真是……太想你了。”
“这五百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待我找到你，定要将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所有痛苦，如数奉还！”
尾音缠绵，裹着如蜜糖一般的刺骨杀意。
谢景行亦然感觉到了这股直刺入皮肉、宛如刀锋一般的恨。
这种灼热而直白的强烈情绪，足以让他浑身都发软、发麻，为他完全压制。他手腕内侧被浅浅一覆的位置，仿佛种了一簇火种，一路燎到他的胸腔与咽喉。
“你想动手便动手罢。”左右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谢景行闭了闭眼，索性也不再挣扎，只是扬起白皙的脖颈，仿佛正在引颈待戮。
那一段脖颈，如温凉冷玉，干净而脆弱。让人恨不得摧毁。
殷无极眼眸一厉，神色越是疯狂。
他压抑着怒意道：“师尊，一心求死？嗯？”
朱亭碧瓦，雕栏画栋已然被魔气震荡，朔朔地颤抖。亭外更是朔风猎猎，狂暴席卷一切，十里梅花宛如风中残烛，全数凋零。
唯有魔道至尊的怀里，才是唯一安全之处。
但殷无极却恨不得亲手弑杀了他。
面对骤风急雨般的杀意，谢景行也不求饶，也不肯低头，只是淡淡地道：“是我欠你，你合该恨我。”
却依旧冷静，淡然。
谢景行此时是当真存了死志的。
他平生放不下之事，唯有三件，一是责任，二是宗门，三便是殷无极。
他回护世间的责任，早已随着身死道消而随风散去，自己甚至还想着重登九天，与天道讨个说法，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宗门之分已尘埃落定，几个徒弟也各有追求的道，他虽是恼，却其实是暗自欣慰的。
而这叛出师门、满手血腥、走了邪道的逆徒，却是他独独放不下的因果。
而当年他的的确确是亲手用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把他囚禁在九幽之下数百年。
那是无光而无声的人间地狱。寻常人在那里呆上三日便能疯癫，而他却囚了殷无极数百年，他就是生啖了他，饮了他的血，也是应当的。
良夜盛景，高天孤月，红梅如雨。
而一对千年师徒，千年仇敌，却在亭中隔世对峙，话语中仿佛含着芒刺，恨不得下一刻便刀剑相向。
“你若要杀我，记得下手快些。是想散我修为，或是捏碎神魂，都由着你吧。”谢景行倒是认了命，弃了生念，一副就是把命给了他也毫无怨怼的模样。
殷无极气结，却又不肯收回自己的话，只是死死地凝视他，仿佛要把他用视线剥干净一般。
谢景行等了一阵，却没感觉到对方要动手，于是道：“欺师灭祖的事情都做了无数回了，帝尊此时倒是不敢下手了？”
然后又微微缓了下语气，温文尔雅地规劝道:“你也清楚自己的心魔……杀了我，你便能解脱，不好吗”
可殷无极却冷冷地哼了一声，抬袖一拂，桌面上价值连城的美酒被他皆数扫到地下，发出碎玉之声。--*--更新快，无防盗上----*---
酒液横流，宛如鲜血。
而殷无极的手已经捏上了他的颈项，仿佛摩挲一般，温柔却冰冷。
他怒极反笑：“好，还是激我，你当真觉得我不会杀你？”
“我知道你会，因为你恨我。”谢景行却是笑了。
“……”殷无极咬牙。
“什么也别对那三个小家伙说，就让他们觉得你只是杀了个小弟子吧。”
“魔道功法虽然适合你，也有弊端，心魔一日不除，你迟早有一日会被其主宰，成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我知道你之执念。”谢景行当年也曾入他识海，看见殷无极心魔的模样，与他别无二致。于是大致也猜到了殷无极多年来的挣扎与痛苦。
“你的心魔是我。你若要除去心魔，必须得亲手杀我，对不对？”
殷无极的脸色陡然变得极度难看，仿佛被人一眼洞穿内心，因为隐忍与杀意朔朔地颤抖起来，失控的魔气恣意涌流，仿佛要将空间撕裂。
谢景行抬眼，扫了一眼他几近疯魔的神情，抬起手像是过去那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轻轻唤道：“别崖。”
无论如何，那些不可宣之于口的岁月，终归是真实存在的。
而他口中那段情，亦然不假。
殷无极的右手已经握上了他的颈，缓缓收紧。
如溺水一般的窒息。
谢景行本是闭了眼，等待自己神魂被撕裂的痛楚降临。
可他下一刻，却听见了碎裂声，伴随着一声闷哼。
谢景行大口喘息，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他眼前有些模糊。
可他陡然觉得窒息感一轻，他看去，扼着他脖颈注入魔气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此时却以不自然的状态垂落，青紫一片，仿佛被人生生扭断了一般。
殷无极竟然是用自己的左手拧断了右腕，才迫使他自己停下了杀戮。
他对自己下手极重，好似没有痛觉，仿佛自废右手就如折断一根筷子那般轻易。
谢景行愕然，可他的嗓子几乎沙哑破碎，费力地轻声道：“你做什么……”
殷无极笑了，他道：“你想死，没那么简单。”
一字一句，凶戾异常，全是带血。
“师尊啊，被幽囚的数百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九幽之下没有光与声，我不知白天黑夜，不知时光流逝，被寒铁锁链封住行动，仿佛一具枯骨，那里实在是太冷了，血液也凝固，神志也被剥夺。”
“有时候一睡，便是数十年，梦里全都是你穿心的一剑，醒来后却在九幽之下，数滴落的水滴。”
“每一次我撑不下去，我就咬着你的名字，嘴唇开合一碰，好像能咬碎你的喉咙似的，几千遍，几万遍，我都在想，我什么时候能亲手杀了你，以慰我所受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