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亚夫人的旅店本就离大部分η星公民所在地较远，像是故意与人群隔绝，在这周围只有寥寥无几的小摊位，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皆是一身破败颓废，还好这里的人和停靠站附近的人群稍有不同，他们虽然都是灰头土脸，但起码没有那种野心勃勃的视线。

两人走着走着，街边不远处，一位母亲抱着襁褓里的婴儿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呜咽，视线中隐隐含有哀求。

钟琰脚步一顿，眉头紧锁。

花予戮默默停下步伐，猜测道：“你想救济她？”

“嗯。”

“想给她点钱？”

钟琰点头。

“为什么，就因为看她可怜吗？”花予戮转头看向他，有些想笑。

钟琰脸上出现一丝迷茫，甚至困惑起来，反问道：“她不可怜吗？”

“可怜，当然可怜。”花予戮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这些表面忧心忡忡，遇到什么就想插一手的人，“但你救不了她，这是事实。”

“……或许可以。”钟琰迟疑道。

“根本不可能，除非你想害死她们母子。”

钟琰正要抬脚的动作被花予戮淡淡的一句话拦截下来。

花予戮转过身，背对着那对母子，一手搭在钟琰的肩上，缓缓凑近他，口中顺势呼出的热气慢慢触及钟琰的耳根，“别怪我没提醒你，钟少爷。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给了钱，你以为她们还能活着离开这条街？”

不轻不重的话语在钟琰的脑中回荡，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仿佛在花先生说完这句话后，周边那些本来十分无辜的面孔此刻都变得刻薄贪婪起来，他们像是在观察钟琰的一举一动，也许下一秒，就能踊跃而上，将他们身上的东西抢夺一空。

钟琰垂下眼，一声不吭。

花予戮只当自己话说的太直白，给了这小少爷当头一棒，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钟琰却突然朝街边的一处摊位走去。

花予戮摸不准钟琰想做什么，只好跟上前。

钟琰叫来摊位的老板，点了几个菜。

花予戮自然不会觉得这几个菜是点给他们两个人的，毕竟他们下飞船前吃过东西，到现在还不算饿。

果然，钟琰付了钱后，并没有等待，而是拉住花予戮扭头，片刻不停地离开摊位。

与他掌心紧贴着的那块皮肤稍微有点湿黏，似乎在告诉花予戮，钟琰做这个决定时心里有多么纠结。

走了好一会儿，甚至还拐了几个弯，那对母子早已经消失在视线里，钟琰的脚步也渐渐缓和下来。

花予戮低头看一眼两人还在紧握的手，含笑问道：“钟少爷，是不是该放开了？”

“抱歉！”钟琰的手像是被火灼一般迅速放开，他后退好几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耳垂隐隐发红，重复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不用觉得抱歉。”花予戮活动几下手掌，“你请那对母子吃顿饭，就算是救济了？”

钟琰淡淡地应了一声，“像你说的，我不能间接成了害他们的那一方，只有这个办法。”

花予戮看向垂在半空中不高不低的太阳，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但他依然倔强地目视前方，“你觉得她们可怜，所以救了她们。不过钟少爷，你有没有想过？这η星本就地痞无赖盛行，在这里生活的居民，除了流氓，就是可怜人，你能救所有的人吗？”

这一回钟琰没有犹豫，很果断地说道：“不能。”

花予戮笑了一声，但声音很浅，让人听不出这笑声中的意思。

钟琰脑海中想起什么，眉宇舒展开，隐约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我能帮则帮，这是我的朋友教我的道理。”

花予戮收回视线，狐疑，“霍思淮？”

钟琰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下去。

“好吧……那么，大善人钟少爷，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刚才走得快，等停下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在这不起眼的巷口了，花予戮目测这里离旅店还算远，现在如果还选择在外逗留，没准儿他们天黑之前就到不了旅店了。

显然，钟琰也明白这个事，他直接道：“绕路回去吧。”

花予戮从令如流。

巷口昏暗，看不清外面，钟琰直接跨了一步走出巷口，却没想到撞到一个正在沿着街边飞奔的姑娘。

她被撞得头晕目眩，砰得一声倒在地上，懵懵懂懂地抬头看钟琰。

这小姑娘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个头很小，头发蓬松凌乱，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眼睛却炯炯有神，浑身只套了一条不知道穿了多久的长裙，衬得她越发瘦小。

花予戮轻轻挑眉。

钟琰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刚想走向前将她扶起来，小姑娘却撇撇嘴，突然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哇——”

“这……”钟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花予戮。

花予戮淡定和他对视，几秒后退回巷口，并且伸出一只手示意钟琰自己看着办。

钟琰：“……？！”

小姑娘：“呜呜呜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