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开放了冷气。
星城的教导主任先是喝了口茶, 才开始看办公桌上的工作评估。他随意看了一会儿后, 又抬头看站在办公桌前的年轻实习女教师。
“小杨啊, 我看了上个月的评估表，你啊是我们星城新招的这批实习教师里头表现最佳的了，其实你一开始本来是要在高中部实习的吧？”
“的确是这样, 不过我的同学都说我长得太年轻了, 怕我压不住现在的高中生，所以……”
杨彩言伸手擦了一把汗。她刚给学生上完课。不过因为那间教室的空调忽然坏掉了，所以她才被热得流了许多汗。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清凉无比，她挺想多待一会儿的。不过一会儿她还有一堂课要上。
“小杨, 正好高三年级有个老师请了三个月的产假……不如我把你安排到高中部实习怎么样？薪资照旧, 你可以跟着那儿的班主任学习，并且你过去的话会轻松很多。”
杨彩言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初中部的孩子正是介于幼稚与成熟间的少年, 不管不行，管多了又容易激起叛逆心……她实在是挺头疼的。
高中的学生就很不一样了……大多数的高中生都更成熟，也容易引导。她想了想，忙问了句, “主任，我想考虑一下, 毕竟我和几个班的孩子已经很熟悉了……”
“没问题, 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之后你不想过去的话，我就安排别的实习教师过去。”
“谢谢主任。”
杨彩言出了办公室。她进了电梯。电梯到一楼时, 上课铃恰好打响, 她急匆匆带着教案往教学楼的方向跑。
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教学楼隔得挺远, 而办公楼的位置却建得离高中部更近一点，因此她每次都要费很多的时间往返与教学楼和办公楼之间。
操场上有学生在上体育课。
杨彩言随意往那边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离操场不远的林荫道那里，禹川正一脚将一个男生踹到了地上。倒在地上的男生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的模样，令她十分不忍。
同时她也有些气愤。
ˉ
男生捂着肚子低声嚎了一下，他害怕禹川又过来补几脚。当然禹川并没有这样做。
不过禹川的几个同学倒是过来补了几脚。
男生抬眼看见远处有个老师走过来了，他于是开始控诉：“你们这样欺负同学算什么本事？！家里有钱就了不起吗？！我不就是穷了点凭什么就要受你们欺负？！”
“欺负？你觉得我们欺负你？”禹川嗤笑一声。“可没人有心思专门去调查你家穷还是不穷……你今天挨揍自己心里就没有一点逼数？！”
秦皓眼尖地发现了那正往这边走过来的一人，他估摸着应该是个老师，虽然看着太年轻，不过他看见她手里抱着的教案了。他给禹川使了个眼色，道：“哥儿，今天还是算了。这小子也就龌龊了一点，我们教训教训就算了，他以后应该也不敢再拿手机偷拍女生裙底的……”
他顿了顿，又道：“好像有老师过来了。”
禹川不屑，“老秦你啥时候还怕老师了？！”
“不是怕，我是怕会长也忽然冒出来，那样我不好做人嘛……”秦皓推了推自己那没有镜片的眼镜框，“一边是我的兄弟一边是我的女朋友我是很难办的哥儿你能不能给点面子？！”
“操。你还真被那八爪鱼会长给吃死了？！”
“什么八爪鱼？你要再这样说我家会长我可要和你翻脸。”
“……还你家会长，今早上她扣你学分可是一点儿不带犹豫的。你确定她是你的女朋友？！我看她压根没有把你当成是男朋友吧？！”
“没关系。会长就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而已。”
“……”
禹川觉得无语。他从一人手里拿了那被揍的男生的手机过来，看相册。秦皓和黄大海赶紧凑了过来。
“干啥啊你俩挨老子这么近？！”禹川道。
“我去，哥儿你一人看我们不能看啊？！”黄大海不满。
“操。老子啥时候要看了？！”
“那你翻人相册几个意思？”
“我删照片啊你俩几个意思？！”
秦皓夺过手机，“我来删就行啊干嘛你来。”
禹川：“……”
秦皓又道：“删了也不一定有用，谁知道这位同学有没有备份到别的地方？”他于是问地上的男生，“你还有没有备份到别的设备上边？说实话，不然我们查到了就不是踹你几脚的事儿了，得请你去警局喝茶。”
“……”
男生怂了，吞吐道：“我……我还备……备了几份到网上……”
秦皓微笑，“帐号交出来。我帮你删掉。”
男生吞了口唾沫，他看那女老师已经走近了，摇头，“那是我的隐私，凭什么要说出来交给你？！你们以为自己是警察吗？！”
“我们不是警察。也没有兴趣偷窥你的隐私。但你应该知道，你今天这种行为其实是触犯法律条规的，要是我们真告上去，别说你的帐号隐私了，你以后还能不能顺利毕业继续求学也不一定。现在这种时代，同学，污点可是联网传播的。”秦皓耐心地说了一大通。
他怕男生没听进去，又道：“我们今天只是踹你几脚，也没想毁了你的名声把你的龌龊行为捅出去，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真想弄死你，你觉得自己有能力反抗？当然我们没那么邪恶。你自己考虑清楚？”
黄大海翻白眼，“老秦你和他废那么多话有什么意思？这种人你还要保护他？！今早上这家伙不是和你一样迟到了被你家会长抓了嘛？当时他也在玩儿手机，说不定连你家会长也被他拍了也不一定……”
秦皓忙翻相册，然后他的脸色变了，二话不说直接给了男生一脚。他踹得挺重。
禹川：“……”
黄大海：“……”
“照片我已经全删了。”秦皓说完砸了手机。
禹川不爽，“你干嘛砸了？！仔细找找那上边肯定有这瘪三的各种帐号啊我靠。”
“不用担心。找他的那些帐号不难。和你说件事儿，哥儿，那上边还有你家那小学妹的照片呢。”
“啊？！”
“虽然只是一张她舔雪糕的照片。”
“操。”
禹川二话不说也往男生的身上踹了一脚。男生苦着一张脸往后退，他退到了女老师的脚边。
“老师快救我……这些人太可恶了……他们砸我手机还群殴我啊老师！”
“……”
“……”
“……”
三脸懵逼。
秦皓咳嗽一声，道：“老师，有一点误会，我们可以解释。”
“你们为什么欺负同学？这样是非常不对的，我刚才很远就看见了，你们几个人都踢了他好几脚，刚才还砸他手机，这是不争的事实。”
黄大海歪头和禹川小声道：“这女老师没怎么见过啊？不过我们啥时候踢他好几脚了？我就踹了一脚。”
“……”
禹川抬眼看了一眼杨彩言。他的眉毛微拧，“杨老师，怎么跑来高中部了？不是说你教的都是些初中生嘛？”
“……”
杨彩言看现在禹川的表情有些陌生，她有些不适应。今天的禹川和她之前见到的都不太一样，少了许多随和，倒多了几分恶劣的模样。她暗自提醒自己要镇定。
“这你不用管。现在是上课时间，请你们回教室上课。另外，你们需要和这个同学道歉，并且赔偿他的损失，比如被你们摔碎的手机。”
一边的黄大海啧啧称奇，“这老师还挺厉害的，处变不惊啊！一般的老师早就绕道走了。”
秦皓点头，“好有正义感的老师。和我家会长挺像的。就是我家会长比较会看人脸色拍人马屁。这老师完全不会看脸色啊！可能新来的吧。宝藏老师，我喜欢。”
“我去，你不爱会长了？！”
“谁说的。我就是欣赏一下而已。”
“……”
杨彩言没有理会秦皓和黄大海的悄悄话。她扶起男同学，并伸手推了下自己的眼镜。这眼镜她新配的，特地选了比较显老的那种，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一点。
她觉得似乎有用。连带着她自己的胆子也跟着变大了许多。原本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可能会选择视而不见。
而且，这些学生一眼就觉得她是位老师了。她觉得新眼镜配得很值。
“你们是觉得自己没有错吗？为什么要欺负自己的同学？”她又质问了一次。
这下没有人出来回答。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没有人想出来解释。
僵局。
杨彩言于是看向禹川，问他，“你就这么喜欢欺负自己的同学吗？你们这样实在太恶劣了。”
禹川没说话。他的脸看着很冷，一副不理人的模样。秦皓则推眼镜架，暗暗摇头。黄大海也不说话。
气愤诡异。
杨彩言弯腰捡地上的手机时，禹川忽然开口。
“杨老师，你话说完了？不准捡那部手机。”
“……”
杨彩言顿了顿，她反问，“为什么不能捡？”
她还是捡了起来。
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