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亥时,船身突然晃起,转而定顿。
徐信凉则将树身,长吁一口气,说道:“泊岸了,天色不早,我们必须把握时间。”
少女默许,走在前边,出了舱,临贴艞板,但又停住,暗暗的道:“不好!”
徐信凉未知其意,望去岸上,见有官兵执枪把守,便想少女偷走出来,惧父搜寻,因而成了惊弓之鸟,抚道:“你太多疑,有官兵是自然的。就算皇帝微服出巡,也未必有人认出,何况是你?”
少女摇了摇头,指点岸上检查路引之人,说道:“不怕官差,他们为了云绵姐姐而来。只怕这个关卡使,他曾见过我的一面。”
徐信凉皱眉道:“如果真的为她而严阵以待,那就说明人还没有被擒。若你担心,便回船了,我自己过去。”
少女不依:“你在雨郡人生路不熟,很危险的。”
徐信凉拍拍腰间的木鞘,自信道:“我从未遇过危险,倒想尝尝箇中滋味。”
说罢,大步流星迈至关口,取路引予使者观察,时聆少女娇声道:“我不回去!”
转头一望,少女正被身著灰袍的中年男子轻按着右肩。
料是少女其父之属下,徐信凉因此不愿出手,惟向关卡使道:“使者,有人在你眼皮底下犯事。”
关卡使头也不抬,推来路引,说道:“劝你不要多事,到了雨郡好好做人。”
徐信凉不舍,又道:“她的父亲可是左道。”
关卡使抬起了头,不耐烦道:“送她回去的人是左御史大夫的胞弟,次二品典仪统领。你若不是少年,我早唤枪兵拿你回去。听大哥一句,切莫迷恋侠客,那是子虚乌有的。”
徐信凉得知其人与少女有亲,便无干涉,独步入关。
大风忽起,雪从四散,如碎玉琼乱,尽落身上。
他未识路,所以罕遇一人,则以诚询。
人见少年,故无所掩,遥指前方。
故他径直无曲,行至半坡,抬望前方人众密集,如不散之愁云,情知大抵到了。
走近一观,约约三两千人,掎裳连袂,共瞻九尺高台。
心道如此高台,这般盛况,应是诛臣台无差,于是过去。
务求贴近,便如蛇鳝,蜎窿蜎罅,历经辛苦,方才抢占前头。
得见台下有造铁篱,篱内九百囚衣,无论妇孺老少、男女青壮,全无惧色。
对此硬骨,暗生敬佩。
又望台上行刑官之案前,跪著三人。
此三人胸前俱挂一牌,朱漆书以“逆贼”加之姓名,是意戮损人志。
位中老夫宁落,银眉剔竖,意极愤怒,当是韬略侯。
左右青年俱存英姿,尤左者肖子樱,残衣难减其肤如雪,污垢不掩其之洁白,乱发难消其貌如玉,跪姿不弱其之凤态。
有若斯人,徐信凉不禁感慨道:“难怪父女不和,难怪!”
赞叹之际,瞥见傍女通体墨服,顶戴乌纱斗笠,知为云绵秋浦,于是侧身与之微笑道:“秋浦先生,我们或许相识。”
云绵秋浦并无望来,神往台上,冷冷道:“好奇看戏,我不理。”
徐信凉存心打探,低声道:“我是宁家的人,岂只看戏?”
云绵秋浦颇有讶色,敛眉道:“你跟宁家没有任何关系,不必送死。另外,仔细周遭,或有敌人。”
徐信凉笑道:“你穿了这样古怪的衣服站在前头,仍无谁人起疑,何况他人?”
随之又言:“左道从九秋开始缉捕宁家,我也正从九月记事。”
云绵秋浦冷冷道:“你只会使我麻烦,快返烟郡,好好习武,他年再来。”
徐信凉拍了拍腰间的“长旬”,蔑笑道:“你太小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