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毛絮飘到我的鼻下,鼻头一痒,止不住地开始打喷嚏。
我手指轻捻,当下这只小腓腓飘在空中,惊恐地四爪乱蹬着。
我捏着鼻梁,不冷不热地道:“我看你今天是真的想被我拿来红烧吃了。”
说起这它的来历,它是我几百年前去仙界某处山脚下偶然遇上捡回来的。我本没有养灵宠那样闲情逸致的爱好。一开始见到它,就考虑拿来下锅的。灵兽于我而言,不过同是凡人是鸡鸭的道理。
还是姬渊阻止了我,它这才免于落得做我的大补饭菜的下场。
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我好心放它走,它却不领情,跟着我走了一路。
讲道理,要害它的是我,救它的是姬渊,作甚要跟着我,要报恩,也应是跟着他才对。
姬渊看乐了,又做了一回老好人,便劝着我道:“既然如此,你就当灵宠养着。反正也吃不了你多少米。”
我想也是,便跟着腓腓约定好。
“我不会帮你点灵识的,你若想点修成人。就此走罢。”
多一张嘴可得多聒噪。
它看起来没什么意见,用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我,最后还小心翼翼地来蹭我的小腿。
我拍板定案道:“今后你就叫红烧了。”
姬渊是笑得直打颤,说我嘴太馋,竟连高等灵兽都不放过。
也不知道这类在灵兽中排行翘楚的腓腓听懂没,依旧乖顺地舔着我的衣角,透着一股傻劲。
这一傻就是继续傻了好几百年,估摸着以后也是如此。
还好没点化成人,不然身边天天跟这个二傻子,头疼的很。
看那腓腓腾空吓得够呛,发出有些刺耳的叫声。我收掉法术,它“咕咚”一下,腹部朝天躺在毯子上。接着抖了抖身上的毛,又想过来蹭我。
我又施了法术,将它所在原地,动弹不得,到底忍不住噗嗤一笑:“蠢红烧,死缠烂打的,惹不惹人厌啊。”
往后一仰,我倒在柔软的被褥上,长长地叹了口气:“确实挺惹人厌的。”
后面的几日,我便没再出门,留在我的寝宫内养精蓄锐。跟邱白老祖传音告假,那次比试实在太耗灵力。他也不急,反正白纸黑字在他手上保管着,论我去哪也逃不掉。即便是逃掉了,我还得受处罚。
这么一养,恍眼便到了我的归天之宴。
天帝托几名仙子带着新霓裳,送到我的寝宫。我才知道此事,他从未将我当时说归天之宴作罢的话放在心上。
真想写本书,关于有个爱显摆的爹是个什么感受。
几位亭亭玉立的仙子伺候着我穿上霓裳,我对着铜镜里的抚发。天帝还特意同我传音道,这身霓裳出自南遥仙子之手,很是难得。
南遥仙子跟将闻昭为一类人。不仅名气大,还特有脾气。不轻易予他人自己所作之物,即便是拿世间珍稀之物交换,也难得首肯。
若有幸得到,便是天地间的独一份。
在凡间为帝姬那会儿,各类筵宴不曾少过,衣箱置的各类裙裾件件面料上乘,别出心裁。但穿戴着实厚重繁琐,每回穿上身便要去了我半条命,像是穿了件戎装,挂着铁块,走起路来步伐沉重。
到底自是不能与身上这件鸿衣羽裳比的。所谓鸿衣羽裳,即是由禽类的羽毛所织成,重量比凡间的锦衣锻袍轻了不止两倍。
南遥仙子织的的这件,面料细节让人惊叹。我自认是挑剔苛刻,此时对着这件找不到丝毫错处。衣襟与宽大的两袖均为如青金石那样的黛蓝,袖上镶着艳丽的金丝孔雀毛,若众星丽于天。纤细的腰际由藕荷色腰带勾勒,裙长曳地。身后还系着两片薄如蝉翼的轻纱,双眼花翎作为点缀。
我不由得为那只孔雀惋惜起来,想它应当是命不久矣,好生细养了几十年的羽毛,未曾想到一朝全成衣饰。
身后几位仙娥眼里难掩惊艳之色,争先恐后地夸赞——
“此衣真为越舟帝女量身定做的呢,实在美极了。”
“五界内第一美人,定是越舟帝女……”
“怕是此次筵宴过后,想会有不少神君上门提亲呢。”
这天界的仙娥,怎得同凡间青楼里的老鸨能说会道的
我被夸得无所适从,照着铜镜转了一圈,也痴迷起来。
哎,也不知我是如何生的,竟如此貌美。
次日,朝晨的第一缕曦光沐浴于庭院的海棠花瓣上,清露逦迤。
我缩在被窝里不肯动弹,任由那敲门声有一阵没一阵地响。
为了平日里图个清净,不喜在仙殿里安置贴身的仙娥或是童子伺候,因此这偌大的帝女殿里,只有我一人。若说其他的活物,也就只有那腓腓。
这时我却后悔起来,连个活人帮挡门的都没有。总不能让这腓腓去挡吧。
屡教不改的蠢物,夜里又偷摸溜到我枕边,与我同榻而眠。
外头的几位仙娥见我在屋内没动静,焦灼地低声讨论——
“这可怎么办?”
“帝女还是筵宴的主角,误了时辰可不好了……”
“要不去寻天帝?”
……
我没个好气,掀被盘腿坐起来,顺便揪着那只腓腓的尾巴,将其扔下榻,施法将门打开。
仙娥们手脚麻利地给我搽脂抹粉,仙辇已在宫殿门口侯了很久。刚坐稳,我就在椅下发现了那只不知何时偷跑出来的腓腓。
许是怕我施法送它回去,缩在角落里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