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耳边回荡着的赫隐众人奔雷似的誓言,何安惊呆了。在何安所受的教育里,命是最重要的,因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难以理解,在有选择的前提下,有什么东西值得用珍贵的生命来守卫。
他有些不自觉随这股庞大的气势和勇气血潮涌动,这甚至让他对自己的刚下的决定产生了一丝犹豫。
但,何安是一个成年人,他与赫隐之间的情谊还远不到在这种情况下留下,像祭奠一样献出生命的程度。因此,待平静下来后,何安仍然决定离开。
不过,还不待何安作出行动,残祭司就先一步找上了他。
“残祭司。”虽然已见过残老多次,每次对方也都对他很和蔼。但何安在面对他时,还是总是忍不住会座得更直一些,就像向家长讨赞扬的小孩儿。
“嗯嗯,小安,来部落三个月了,现在习惯了吗?感觉怎么样?”残祭司一如既往的温和,慢声问何安。
“嗯,习惯了,大家对我都很好。”何安认真的回答,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想,祭司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祭司知道自己想要离开了?他不愿自己离开?!
想到这儿何安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望向现在角落,一直没说话的赫烜。
见何安变了脸色,残祭司轻轻拍拍他的肩:“别紧张,我是有事与你说。”
“虽然你来赫隐才三个月,带很快就为赫隐带来许多有用的东西。我,赫风族长以及部落的所有人都很感谢你。”
残老这些话是发自内心的,这是守护神和欣然祭司留给他们的希望啊,可惜来的太迟了。可惜……
残老在心底轻叹一声,然后语气断然的道:“我们很高兴你能加入赫隐,只是赫隐如今就要遭遇灭顶之灾,避无可避。你,现在就离开吧。”
何安:……,啊?!
这一刻,何安有点蒙圈,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担心又不好开口的,残祭司这样轻易就答应了他,然而这一刻,他没有多少逃脱一劫的欢喜之情。
过了一阵,何安才喃喃的开口:“那,那大家呢?”
对何安这一问,残老淡笑道:“我们是赤火部落的人,为守卫族魂而战,是最大的荣耀。”残祭司的神情依然温和,但他的话里,带着何安参与不进的骄傲和豪情,没有一丝将面对死亡的恐惧。
何安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敬佩,他突然不想就这样离开,他想至少为他们做点什么:“让我带着部落的孩子们离开好吗?他们……还都小。”
残祭司听到何安的话,眼中突然闪过几朵水花,无声音叹了口气,似赞赏,似感慨。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声音越发亲切的道:“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冒着危险,为赫隐保下这些孩子。
“就麻烦你带五岁以下的孩子走吧,以后不要告诉再向他们提起赤火和赫隐部落的事,让他们慢慢忘记,自由的活着。”肩负重任的前行到他们这里就止吧。
既然他们在最有希望的时间里都不能成功,就没必要再让这些孩子承担这份重担。忘掉仇恨,抛弃一切重新开始,或许他们能过得更好。
“好。”何安有些哽咽的道。
何安走出帐篷往回走,路上他碰见了许多熟悉的人。在一个帐篷住了几个月的赫灼、赫辉,他们今天难得没有外出,也没有和战士们斗武,只是单纯的和他们一起侃大山。这是他俩闲时最喜欢干的事儿,周围的战士们也听得精精有味。
帮何安洗过皮裙的阿嫂赫拉端着一盆衣物向一向西边哦小河走去,看见何安后笑着和他打招呼。
赫拉是赫灼的伴侣,因为几个人住一帐篷,他们两个办事儿的时候都是兽皮帘一拉就算隔了道墙。何安偶尔还得负责哄他们三岁大的小女孩儿。
一开始每次都闹得何安一个大红脸,他就带着小女孩儿转悠,第二天都不敢看赫拉婶,后来竟然慢慢的都听习惯了。
看赫烜和赫辉淡定的模样就知道,他们肯定没少经历,很可能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走进帐篷,何安发现帐内赫灼他们兄弟的两个奴隶正在做打扫。两人很认真,就是角落处的兽皮缝隙都没有放过。之前听他们俩聊天,最迟到今年冬天,他们就能成为赫隐正式的居民。
何安突然觉得很难受,他转身走出帐外,他想一个人静静,不知觉的来到了东山头。
烧窑房已经暂停,这里没有来往密切的采土人。看着下面排列整齐的采土坑,何安默然。
“在想什么?”一直跟在后面的赫烜,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何安身边。
何安转头看他,刀凿斧刻般的里脸上轻松淡然,双眼难得带着一股笑意。
“值得吗?”看着赫烜一派挺拔明媚,没有丝毫仓惶犹豫之色,何安不禁开口问到。
“值得,”赫烜淡笑着道,“虽然无缘得见,但只通过族记的记录和祭司只言片语的转述,我便能想象当初的赤火是一个怎样恢宏大气,赤诚热血的部落。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躲藏,甚至为了存活阴藏部落的名字。”说道这儿赫烜有些难过,从他出生,他们的部落就挂着赫隐这个名字。
“可惜这些隐忍带来的喘息,如今皆要化为泡影。我们已经忍耐太久了,如果赤火这次注定要灭亡,我愿成为它最后的狂战士,释放它所有的光芒。”赫烜双眼闪着亮光,眼中像燃烧的烈火,能将胆敢上前的敌人全部焚化成灰烬。
看着这样与平日同他嬉笑逗骂完全不同的赫烜,何安只觉得他耀眼无比,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