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玉简……会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云承宇的嘴角因高兴而微微扬起。知道洞府内的机关不会攻击,他放心地将玉简卷起收好。莫约四寸的圆柱对于口袋来说有些大了,放在背包里正合适。环顾四周,能够称得上宝物的也不过是数方细腻润滑的紫石砚台,还有那些笔管上以彩漆描绘镌刻明月清泉、山石海水的毛笔罢了。不过他并非书画爱好者,对于这些倒也没有扫荡一空的想法。
云承宇随后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书柜。书柜里整齐地排列着装订工整的线装书,书脊裸露出的纸张洁白如雪,似乎完全不受岁月侵蚀。不知怎的,他忽然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伸手取出其中一本。
书的封面用简洁庄重的汉隶写着“死靈之書·伍”五个字,看得出不是印刷,而是手写上去的字。云承宇的好奇心被极大地激发了——玄门正宗的典籍不会采用此等命名风格,更不可能谈论类似于黑魔法这种歪门邪道的学说。翻开下一页,封面后的白纸上是两行字体风格与先前汉隶完全不同,含义极其晦涩难懂的古怪句子。点画的伸缩,轴线的扭动,仿佛遵循着某种常识心智所难以理解的几何原则,在二维平面的狭小纸张上硬生生地翘曲出另一方广阔无垠的无名世界。
尽管如此,云承宇还是试着将它读了出来: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
在诡秘的万古中即便死亡本身亦会消逝。”
白话文?这些天潜心修行,云承宇的心意炼得纯净通明,一下子就推测出这段文字的书写时间多半是在二十世纪早期。更早的时候道士们书面都用文言文,再晚一些就到了自家爷爷的年代,而这字迹绝非青明子所留——以前闲着没事爷爷还教过他书法呢。
可是,这段匪夷所思的题字,到底指代着何等亵渎之物,又隐喻了怎么样的秘密?他带着浓重的好奇心,和些许不详的预感,再次翻动书页。
雪白的纸张上,一侧是工工整整的,用毛笔抄写的大段大段的拉丁文字,而在另一侧则貌似是对应的译文和注释——不过云承宇没有掌握拉丁文,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对照两种语言的含义来印证他的猜测。尽管如此,他仍然能从那些联系着最令人胆寒的事物的名讳和词句,感受到一种无以名状的、甚至连玄门心法都难以遏制的恐怖自心底升起,仿佛被拖拽着穿越过无可名状的亘古岁月,以及无法想象的维度空间。
“人类既非这地上最古老的主人,也非这地上最后一任主人。寻常的生灵与物质亦非独行于世。”似乎是衔接着前面的编号为四的那本书,译文是这样开头的,“旧日支配者昔在,旧日支配者今在,旧日支配者亦将永在。不在吾等所知之空间,而在诸空间之间,祂们无声无息行走于时间之初,行走于空间维度之外,而吾等不能见其踪影。”
“犹格·索托斯知晓大门。犹格·索托斯即是大门。犹格·索托斯是门之匙,也是看门者。过去、现在与未来,三位一体归于犹格·索托斯。犹格·索托斯知晓旧日支配者曾于何处降临,亦知晓旧日支配者将于何处再次降临;知晓旧日支配者曾踏过地上的哪些土地,知晓旧日支配者仍踏在哪些土地上,亦知晓为何无人能目睹旧日支配者的践踏。”
接下来的那几段话更像是翻译和评论夹杂在一起。某些感知敏锐的凡人偶尔可以从气味和其他五官知觉发现旧日支配者的接近,那位离经叛道的修道前辈如是写道,但是没有人可以知晓祂们的真实容貌,唯有通过祂们使人类诞下的怪异子嗣身上略窥一二。按照这本书里边的说法,那些亵渎神灵的怪物们并非都是血肉实体,各有各样的相貌,既有世人最真切的幻想,亦有无形无实的存在。
随后,这位不知名的作者详尽地描述了他的所见所闻,像是太平洋小岛上的巍峨巨石,阿拉伯地区那无路可通的、幻象丛生的沙漠,并毫不留情地反驳了道门内那种“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儒家思想,斥之为“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毫无疑问,这个未曾谋面的怪人文字功夫相当了得,字里行间无处不显示出清晰的条理;但更让云承宇为之惊惧的是某些优美而骇人的隐喻,那些原初心智生活的深渊,那些从深渊汩汩流淌出的溪流,那些溪流中最微不起眼的小溪最终与脚下这颗星球的命运纠结交汇在一起。
这些文字语句所蕴含的深意足以让最诡秘离奇的怪谈相形见拙,但是云承宇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无从质疑它们的创作者。此人无疑是炼神还虚之境的阳神高人,倘若没有九年还虚阳神圆满也相差不远,不但毫无保留地谈论了阳神出游所见的无边恐怖,幻象虚妄,更是详细指点了阳神探索时如何趋吉避凶,种种玄功妙法和道经所述相互印证,绝非寻常灵异志怪之流所能想到。他无法遏制地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翻开下一页,却又不住地感到那种莫名的心悸。
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智能终端的闹钟将云承宇从魔怔般的状态中惊醒。时间已经不多,下一次建筑结构变动即将到来,他必须做好被送回大厅或者别的固定厅堂的准备。望着书柜里成排的藏书,他激活了背包中来自七宫智音的空间扩张魔法,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尽数装进去,心里既兴奋又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