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九霄为此事苦恼之际,他的奶哥哥给他出了个主意,既然龙天下不肯给,那就硬抢,就算龙天下上门来要人,看在葛青云的面子上也不能说个不字。葛九霄是不懂怎么个抢法,奶哥哥私下找人处理好了。
仲夏时节,龙彧麟带着金子在公园疯跑了一天,直到天色阴霾朦胧,远处的极光黯淡下来,路边的小贩也推着三轮车准备回家,俩人才有离开的打算。霹雳闪电陡然横劈了天空,大雨点接踵而至,竟是一场猝不及防的雷阵雨,公园里的商贩和游人躲进亭子屋檐下避雨,也有人着急着赶回家。
金子抱着头顶说道:“大哥,下雨了啊。”
龙彧麟在嘈杂声中匆匆随着人流往外走:“我们进汽车就淋不着了。”
就在人群中有三五个人,打头的是个干练青年,一身纺绸长袍干净利落,眉宇间有些潇洒的痞气,他身后跟着几个穿黑衫袴褂的跟班,来者不善。这帮人看准了时机,趁着大雨中的混乱之势将金子从龙彧麟身旁拽走。金子惊呼一声,声音却被雷鸣掩盖。
龙彧麟跑到汽车旁,才发现金子不见了,游客还在忙着避雨,龙彧麟眺望着等了一时半刻,还是没见着金子,及至闪电明起明灭,阵雨渐息,公园口三两行人哀声抱怨,周遭都不似人间。龙彧麟再跑进公园里疯找,却寻不见金子的身影。
龙彧麟一路自责又慌张回了家,龙天下今天恰好在家,龙彧麟杵在龙天下跟前,头也不敢抬,声音夹杂着浓重的鼻音:“爸爸……我把金子弄丢了……”
龙天下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太大反应,他已经知晓了。他派遣去暗中保护这俩小子的便衣说,小少爷被人趁乱掳走,自己也被蝴蝶刀所伤,仅此绑架者的身份立马了然——
光绪年间,龙门就权倾江淮,总舵主乃是龙天下的父亲龙潮远,那时能与龙门分庭抗礼的只有黄云腾黄三爷一个人,两人是一起革命过的拜把子兄弟,后来还联袂在上海滩呼风唤雨。
黄云腾膝下有一女黄湘,面容姣好,性格豪爽,巾帼不让须眉,正配和龙潮远的儿子联姻,也好亲上加亲,往后乃是一段佳话。
可是龙家人都是短命鬼,黄云腾把女儿许给一个死一个,最后只好把娃娃亲改订到龙天下头上,那时龙天下看上了金钰霖,死活不愿意,借口说黄湘会克死他。
此言一出,双方长辈都拉下脸,娃娃亲还在,可都没再提过联姻的事。
黄云腾不好腆颜求人,好像自家女儿是丧门星。他手下有不少门徒,决定招个上门女婿。
杜金明就是黄云腾的得意门徒之一,按理说龙天下和他该是同宗兄弟,可这个杜金明实在很卑鄙。
金钰霖曾在龙苑包下场子摆擂台赛,杜金明只是一个欠了赌债签下生死状打黑拳的拳师,后来金钰霖犯了事,上海滩呆不下去,机缘巧合,龙苑落到了杜金明手里。
杜金明借花献佛,把龙苑孝敬给了黄云腾,腆颜拜倒在黄门下,他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传言还勾结外人害惨了自家兄弟,他颇有点狠辣小人的势头,倒是借着这一点上不得台面的本领和阿谀献媚的水磨功夫,成了一位人心所向的当家人,黄云腾还把自家闺女嫁给了他。
黄湘看不上杜金明,算是和龙天下赌气把自己嫁出去了。
黄云腾寿终正寝,杜金明凭借着“倒插门女婿的身份”联合其他两位兄弟把黄门瓜分干净,成了新晋三大亨,另两位前些年开始金盆洗手,自此杜金明一枝独大,开香堂收门徒做起了受人孝敬的老头子。
黄门改姓杜,龙潮远在世的时候还多少有些来往,他逝世后,因为黄湘对龙天下的怨念、因为龙天下对杜金明的不耻,龙、杜两家开始不再往来。
蝴蝶刀也有来头,他的主人名叫严肇龄,是杜门的首席大弟子,他原先师承哪一派未可知,只是他手上这把蝴蝶刀自开刃就掀起不少腥风血雨,不少达官权贵为此刀献祭,依着杜门的庇佑,严肇龄还自在逍遥,颇有几分杜金明纵容他行凶的意味,这次故意挑衅,落在龙天下眼里是在耀武扬威。
杜门几经分合内讧不断,到现在还没有实力和龙门抗衡,龙门的势力根深蒂固,政商文军黑白通吃;杜门还停留在地痞流氓烧杀抢掠的阶段,以前有些情分在,龙天下没在意过这根斜刺,可刺到他头上就是找死。
龙彧麟见龙天下一直没有反应,泫然欲泣:“爸爸,我说的是实话,当时金子还和我说话,出了公园人就不见了……我……我……”
龙天下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衣服都湿透了,去洗洗澡,现在天黑了,明天让你白叔去要人。”
龙彧麟胸中忐忑,既然龙天下这么说他便不担心了,以前只晓得别人说他爸爸是干坏事的流氓,渐渐长大,就知道他家的权势在上海滩真是不小,自然能把金子安然无恙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