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父亲已经醒了，看到她来，连忙要坐起来，曲小悦脸上淡淡的，放了保温壶在桌上，看着胡蓉帮他慢慢升起病床，在他背后放了一

个抱枕。

父亲紧紧盯着她的脸，嘴唇微微抖动着，“小悦，你瘦了。”

是吗？她摸摸自己的脸，客气地笑笑。胡蓉看她没有生气，从柜子里拿出很多补品，要塞给她，“这些别人送了很多，也吃不完，要不拿些

回去，补补身子。”

曲小悦轻摇了下头，“不必了，我待下就走。”然后看下父亲，“你精神还好，我就先走了。”

父亲连忙出声叫住她，“小悦，不一起吃了饭再走吗？”

曲小悦冷哼，“不好意思，我妈还在家里等我。”

父亲沉默，旁边的胡蓉也默默地把拿出来的东西一件件放回去，曲小悦扫了眼，啧啧，都是好东西啊。

她走向门口的脚步顿住，笑得诡异，“怎么？不接着虚伪了？还是你准备要怀旧了？”

父亲的头仍是低着，她听见他说，“是我对不起你妈，她还好吗？”

曲小悦觉得这一幕真是狗血极了，出轨的父亲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在她面前问，你妈还好吗？她心里狠狠地抽痛，脸上却还是笑着的，“她

很好，不过你不好，这就叫报应。”

满意地看到父亲猛地抬头，这也许是他走之后，第一次听到她说话这么犀利吧，从小，父亲就教育她，说话要留三分，不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曲小悦现在还记得他说过的话，只不过，她一点也不想给自己留后路。

父亲缓缓的摇头，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倒在病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心酸，回忆像潮水一般涌过来，她招架不住，只

得面对。

出了病房门，她觉得自己的步子有千斤重，每一次伤人，必会自伤。力道有多大，受的伤就有多深。她能清晰感觉到父亲的痛苦，她自己也

不见得有多快活。有一瞬间，她突然觉得累，可是想想母亲，又觉得有些歉疚。

这样两难的活着，又何尝不痛苦？

眼前有白影闪过，空气中还有消毒水的味道，她一抬头，看到周宁那双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宠物。她这才惊觉，短短几月

不见，他又长高了，她现在也堪堪到他肩膀而已。

她笑笑算是打过招呼，越过他又往前走，周宁不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曲老师，几个月不见，你变冷血了。”

曲小悦无力地回头，实在是没空跟这个小鬼斗嘴，“是吗，你说是就是吧。我改天来看你。”一看他的手，就知道肯定是打篮球弄伤的，这

下肯定不能写字了，那这小子肯定乐死了。

不对，他今年高三了，现在都三月底了，那他的手……

“你今年不准备考试了，还是你觉得跟家长对抗很有成就感？篮球玩的好可以考上大学吗？死孩子！”曲小悦的手指头就快戳到他的眼睛了

，周宁为了自己的健康，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握住她的手，没好气地说，“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曲小悦一把抽回手，“那你让我怎么想，赵老师要来看的，不会就是你吧？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周宁嘟囔着，“你比我妈还啰嗦。”

“臭小子，你说什么？”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老师，我可是英雄啊，手臂是被歹徒划伤的。”

曲小悦一愣，刚才自己说的那些，是够丢人的，她环顾下四周，还好没有熟悉的面孔，这才松了口气，“受伤了还乱跑什么，还不回病房待

着去！”

周宁可怜兮兮地说，“我在等赵老师给我带饭啊，他到现在还没来呢。”说话间还向走廊那边张望着。

曲小悦在心里默默地泪，你的赵老师是不会来了，你就等着饿死吧。

“那好吧，你在这等他，我先走了，改天来看你。”

周宁饿着肚子点头，再饿着肚子回了病房，之后，一夜无眠。周宁望着天花板，咬牙切齿，这个仇，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