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依旧立于船头,风浪打湿了他的发丝和衣袍,但他却若无其事地,甚至眼中带着点春水似的柔波,从容地望着遮蔽天地的龙影。他的眼神那么柔软,却切开了风浪,刺进敖君逸的眼睛里。
“你是谁?”敖君逸问道。
“来查问长平县巫祝为河神娶亲一事的特使。”新妇仰视着他,殊无惧意,“十名曾嫁与河神的新妇中,有六名溺死水中,可与你有关?巫祝借龙神之命草菅人命,可是奉你之命?”
呵,他烦那些巫祝烦得要死,他们送来的那些田舍女姿容粗鄙,更不值一提。敖君逸冷笑道:“凡人女子我瞧都瞧不上,怎么会向她们索取献祭?只不过是此地巫祝假借水神娶亲之名,勒索生有女儿的父母,勒索不成,就将女子沉河报复。我怕她们死在河里污了我的龙宫,还救了几个,但是她们日也扔,夜也扔,我休憩的时候终究淹死了几个。”
青年平静道:“事情属实与否,我会与巫祝对质。此间风浪,还请殿下稍歇。”
刚才他明明喧宾夺主,私自号令泾川水,现在却居高临下地吩咐真正的主人停歇风浪,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敖君逸放声大笑:“怎么,我是凡人想见就见的么?既然有能耐敲开我泾河龙宫的门,就进来稍稍坐一坐罢!”
他边说边俯冲向草船,拦腰抓住那青年,扎进水中。至于岸上的喧哗,全被他抛在脑后。
嘈杂中似乎有铮的金石声,他在没入水中之前看到,新妇手中弹出道金光,击打在河心的定水碑上。他想也没想,抬爪将那金光闪闪的东西薅下来,向河底游去。
龙族于水中可以瞬息百里,饶是龙宫建在泾水最深处,到达白玉门前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早有龙女候在门前,为他推开门扉,敖君逸径直冲进门内,将抓来的青年丢在地砖上,自己则落地化为人形。
“龙君真的看中了今日的新妇?太好了!”冰鱼见他携着个人回来,雀跃道,“快去准备夫人的房间!”
她边念叨着边伸手去搀扶新来的“泾川夫人”,但她才走过去就不禁惊呼了一声:“龙君……龙君是抢了个人回来?”
“你怎么知道?”敖君逸由侍儿们服侍着除去外袍,心不在焉地应道,“你又没去水面,怎么看到我抢他回来的?”
冰鱼板起脸,疾言厉色道:“龙君自幼丧母,我等在您的婚姻大事上不敢多言。但婚事讲究两厢情愿,若是人家不愿,最好莫要胁迫。”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是看他有意思,请他来做客。”敖君逸不解道。
冰鱼没理睬他,转身支使侍儿们去准备被褥热汤:“抬步辇来,我们送他去避水处。”
敖君逸踱步过去,探头去看,顿时也怔了一下。只见那青年不知何时已昏迷过去,全无呼吸,面色苍白如金纸,兼之路上被河水浸透了衣裳,浑身湿透的样子和水鬼没什么区别。
那厢冰鱼还在连声催促,敖君逸反应过来,连忙抱起青年,往龙宫深处可以避水的宫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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