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玉白,葡萄却是莹润的深紫,不知是是哪个将另一个映衬得更可口。李天王直着眼吞吞口水。
李声闻瞥了他一眼,用袖子遮住脸,不让他看见。待那一幅广袖放下来,李声闻已经咽下了葡萄,将青色的果核吐在手心,随手弃置在地,对老妪笑道:“十分甘美,多谢娘子款待。”
充满欢欣的微笑在老妪沟壑纵横的脸上绽开,她的肌肤竟也如干涸的土壤一般,沿着笑容的痕迹龟裂,一片片抖落,顷刻间化为一抔黄沙,倾倒在李声闻扔了葡萄种子的地方。
“她的葡萄,到了长安呵。”
“真是羡慕啊,她到了长安!”
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老妪化成的沙土中钻出几颗幼嫩的新芽,它们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迅速抽长,翠绿的枝丫攀上高台,扭结成一座细瘦却柔韧的桥。
是葡萄藤。几次呼吸之间,晶紫的葡萄就挂满了藤蔓,好似碧玉桥梁上紫**串的帷幕。
石家美人金谷游,罗帏翠幕珊瑚钩。 玉盘新荐入华屋,珠帐高悬夜不收。
李声闻颇为满意地打量过这座桥,牵起茫然无措的优流迦:“该你出来了,高昌的骊珠,你的舞姿是否会比绿珠更轻盈不染尘埃呢?”
优流迦踏上葡萄藤,眼睛却还向着玉门关的方向:“长安的王侯已到?”
李声闻注视着她的眼睛,答道:“先嘉阳王代大唐天子在此。”
“天子已在路上么?”
“我马上派人去请,他们会来的。”李声闻温声道,“你去罢。”
优流迦飞鸟一般掠过藤蔓,轻盈地落在台上,人们顿时齐声欢呼起来,将手中的果实抛向半空。
“看来她对凉州来说,真是颗明珠。”李天王咂舌道,“你要请你阿兄过来?他远在长安,又是凡人,来得了么?”
“今日上元酒宴,定有玉京十二楼楼主陪侍,其中有人做得到。”李声闻边说,边匆匆取纸笔修了一封短书,照样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白鹦鹉,让它带书信飞走。
而高台上的舞乐,已然开场。
高昌之舞,既有汉人折腰白纻之柔,又肖胡女刚健之相。来自高昌的舞姬和着乐拍转身,腰身如豹舒展,双臂如蛇扭转,能致命的凶骨上,却披着一副美人的绝色皮囊。
这一幕按理说应是邪媚的,但优流迦脸上却满是坚定喜悦和虔诚,她的妩媚与惑人,似乎都不为观者所展现。那只是生在她骨肉中的,与箜篌琵琶天然的共鸣。
她想取悦的,不是观其美色的公卿,也并非观其技艺的名伶,而是长安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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