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三岁多的小孩，我一趟一趟的往返厨房和客厅。最后一道菜是蛋汤，汤碗比较大，拿着很烫，我走的快了一些，没注意地上的小凳子，被绊了一下，汤撒了一点出来，我赶紧走到饭桌前把碗放下，撩起嘟嘟的衣服看他烫到没有，左看右看没有，反倒是我手还有被汤溅到的地方都红了。

这样程度的烫伤不需要涂药，吃完饭收拾厨房的时候拿凉水冲一下就好了，我在心里安排了一下等会儿要做事情的顺序，提醒自己做事情的时候要留心嘟嘟。一个人带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很难，尤其还是个什么都敢上去试试的小男孩。

平时吃饭是我和嘟嘟一人一个凳子，他坐在我旁边，方便喂饭。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到了现在还是不从我身上下去，想坐在我腿上让我喂。

怎么睡了一觉起来整个人像变小了一样？开始和婴儿一样时时刻刻需要人抱，需要人陪，说话也说的不清楚含含糊糊的，嘟嘟这是怎么了？

喂就喂吧，我叹气，看今天能闹出个什么花来。

“爸爸你没有说”，嘟嘟很着急的看着我，说完就把嘴巴紧紧闭着，我拿着勺子就喂不进去饭了。

“说什么？”，说真的，我的耐心要耗完了。

“...说大老虎是怎么吃饭的？”，我生气，嘟嘟突然委屈了起来。

“好吧…大老虎是怎么吃饭的？”，说完这句，嘟嘟终于把嘴巴张开了。

“还有，还有…”，嘟嘟嘴巴里嚼着饭还要开口说话，一张嘴掉了不少在地上，我想着等会儿还要再拖个地，心里的火一下就压不住了。

“杜逾”，我想把嘟嘟从我身上抱下去，他不服，使劲用手臂抱着我的脖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连日来的压抑，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怎么那么不懂事呢？爸爸很累啊，要读书，要挣钱，要做家务，还要带你过日子，爸爸很累啊，怎么不能多体谅我一些呢？”。

怎么，不能多心疼我一些呢？好像自始至终出现在我生命里重要的人，都是在向我不停的索取，等到我没有利用价值，就可以像丢掉垃圾一样丢掉我。

为什么？

嘟嘟没见过我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有点害怕，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我们都没有说话，可能都有自己的委屈吧。

“爸爸没有亲我”，嘟嘟的眼泪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向下面掉，“电视里的小孩吃了饭都亲亲…”。

“电视里的小弟弟有什么好的，那是我的爸爸。要是我和他一样，爸爸能回来接我吗，我也要爸爸接我…”。

我以为，在原哥说分开的时候，我不会有比这更痛的时刻了。我没想到还有这一刻在等着我，提醒我，这世上还有人和你一样爱着原戈，他的成长他的生活一样离不开原戈。

而我作为这个人的父亲，我将和他一起承受这份痛苦，甚至更痛，因为是我将这样的命运带给嘟嘟。

我是个罪人，让三岁的孩子和我一样活着失去原戈的痛苦中。我还是个大人，可以通过很多途径排解，可是一个小孩，他的世界很大可以容下一个宇宙的想象力，他的世界也很小缩到只有两个父亲。是我，让他的世界坍塌了一半。

甚至让他开始觉得，只要像电视里的小男孩一样表现，爸爸就会回来。

“爸爸为什么不回来呢？”，嘟嘟让我怀疑他要融化在这一滩眼泪中了，“想爸爸…”。

不能等了，这孩子是我的，也是原戈的，我可以负责孩子的日常生活，那么作为另一个父亲，孩子一半基因的来源，可以不可以隔一段时间来看看孩子呢？

不能等了，再等就会失去勇气。我拿出手机，拨向了从来都是我单向通话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