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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顾恩眷浓,再顾人情薄(2/2)

“不必太担心,长平。我的身体,我有分寸的。”

穆许却有些愣怔。

人人都知医字阁阁主穆许,乃神医再世妙手回春,却脾性古怪易怒,极少有人知道他也曾是汲汲修仙者中的一员,名唤长平。

许多年没有人唤过他的字,或许该说,早就没有人记得了吧。穆许神色渐软,银丝一挑,收了拂尘:

“脉搏流利,沉取不绝,仙元尚且稳固,想来你确实大好。”他语气并未松动,“即便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

随即话锋一转:

“倾珀。你可知,今日医字阁收了一个病人?“慢慢地踱着步,饱经沧桑的脸上,写满了严肃与沉重,“她臂上有一道伤口,周围遍布青斑,寻常药物无法祛除,老朽甚至用上了无根花制成的药粉,也不能让那伤口痊愈。”

蓬莱极北之处生长一种无根花,无叶无根,通体淡紫。其花包治百病,其果能使人忘情。

“老朽点上岐黄烛,引渡字阁灵气结下百医阵,才逼出她伤口中一股魔气。那魔气可谓是阴邪至极,被逼出人体之外仍暴戾不止,老朽与弟子联手才将其镇压。可见拥有这股魔气者,是何等可怖嗜杀之物。”

风荷低声说:“是犼。”

他负手而立,冷白的月色在他冰雕玉琢的脸上,结成一片寒霜。

穆许点点头:

“不错。”又道,“继赤目犼复活以后,百年前销声匿迹的犼族纷纷现世,更与魔族联手,在一夜之间屠蓬莱满门。倾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缓缓吐出六个字:

“天下即将大乱。”

浮梦池外,是一片花园。

草木葱郁,方形白石桌上摆了未尽的棋局。修长的指拈起一颗黑子,纯白云纹长袍透出似花似药的香气,底味隐隐缠绕着一丝清甜。

风荷脑海中闪过一袭血色红衣,垂了眼:

“魔族还是太过贪婪。”

“他们何时有过满足?”穆许眼中出现一丝厉色,他身为医者,自有仁心,对此种穷凶极恶之徒可谓是痛恨至极:

“为一己私利灭蓬莱满门,还将爪牙伸向云归境内,且不说前些日子两个被心魔所控的弟子,便说今日那被咬伤的凡人,又是何其无辜?魔族鼠辈,如今竟敢猖獗狂妄至此,岂非向我仙门明目张胆的宣战?”

他踱步的速度愈来愈快,可是过了一会儿,却渐渐慢了下来,再出声时,隐约有了悲愁之感:

“只可惜天人殊途,老朽空活得如此年岁,却尚未参透天道……”他怅然地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风荷,“我已是一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不知何日便入了轮回……倘若云归濒临险境,老朽一把老骨头,除开治病救人以外,再担不起什么大任。”

他紧紧地看着风荷:“可是倾珀,你不同,你已超脱五行之外,修为近乎圆满。仙尊中皆以你为仰仗,有你在的一天,魔族就不敢堂皇进犯。你还有能力守护云归,那人将云归交托给我的时候,我便知晓,云归少了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能倒下——”

说到“那人”时,风荷眼睫极为轻微地,颤了一颤。随后静静地望向穆许,深邃清澈的眼瞳中,尤带着十分认真,他说:

“我会护住的。”

像是郑重地许下了一个承诺,又像这本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一般,轻启薄唇,坚定而温柔地道:

“我与云归,既已同生,那么不论天灾人祸,也定然共死。”

风荷这一辈子,想要用尽毕生气力去守护的东西,细细算来,其实并没有多少。

那些遥远至极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少年时代的时光;那样肆意妄为,不懂“珍惜”为何物的时光,早已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消逝在那偌大的洪流之中。

他已深深地悔过。

既是故人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怎敢不用尽一生的力气去爱、去保护?就算他明明知晓,很多事情、很多人,也许一辈子再找不回完整,而所有的缘分与回忆,在那一年就该成为终结。

他明明那么清楚地洞悉着这世界的规则;他用无法再承受一次的代价换来的,却是天命的警告。

——愈是执着以求,愈是不可得到。

如斯冷漠,也如斯残忍。

那么,只要默默地等待着守护着,一切就不会再是定数,结局就会有所改变,是不是。

其实说起来,又有什么可以计较的呢。他所做的种种,不过是为了看到——她还活着。

还……好好地活着。

这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她就在他身边,在他能感知的地方,在他向前几步就能靠近的地方,如此鲜明地存在着,会哭会笑,会发呆,有呼吸有心跳,有柔软的皮肤和温暖的手掌。

她就像他等灵之上漫山遍野的花朵,慢慢地抽枝长叶,朝着盛放的方向,热烈地生长着。

而他将会看着她,一点一点变得坚强、无畏,直到不再困惑于前尘,不再彷徨于苦难,终于能独当一面、堂堂正正地站在这世间最光明灿烂的地方。

终有一天,她会成长为她努力想要成为的样子,而那,也正是他所期望的模样。

他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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