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闻仙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喊道：“是哪位信徒在那儿？本帝已下凡降尔洪福，莫要再戏耍本帝！”

那个声音没有应答。只是继续重复道：“愿赤帝殿下保佑……”

后面的话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祈求了什么。

柳闻仙只好寻声摸黑走去，一边道：“这位姑娘，你能否点上蜡烛或灯？这么黑实在是看不清楚。”

“愿殿下保佑……”这次声音清晰得如近在耳边，想是已经走到那姑娘身边了。

只听，那声音一字一顿道：“愿殿下保佑，赤帝柳闻仙灰飞烟灭、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柳闻仙瞬间感到一阵惊惧从脚底窜到头顶，头皮仿佛炸开一般。黑暗中，只听“咯咯”两声怪笑，一双冰凉的手瞬间掐住了柳闻仙的脖子，力气之大、发力之狠，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更可怕的是，这东西在掐他的时候，还在不断重复：“愿赤帝柳闻仙灰飞烟灭、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柳闻仙猛地一下掰开掐在脖子上的手，将这东西甩开。他大喘几口气，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猝然，柳闻仙视野一片明亮，有了灯光。低头一看，竟是地上摆了一圈白色的蜡烛，幽幽燃烧着，像在做什么诡异法事一样，看起来阴森森的 。

当他的视线完全清晰时，眼前的景象差点没让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下。

白花花的蜡烛外边，密密麻麻地围着一圈朽木棺材，每个棺材上，都赫然跪着一个身穿破烂寿衣的“人”，不断重复着祈祷、口头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

这偌大的殿，这么多“人”，可柳闻仙此时竟感觉不到一点阳气！

也就是说，这些，全部都是死人。

“人”们口中的念词逐渐清晰，竟全是同样的话：“愿赤帝柳闻仙灰飞烟灭、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愿赤帝柳闻仙灰飞烟灭、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愿赤帝柳闻仙灰飞烟灭、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你们看，站在那儿的那个人是谁？”最初的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哎呀，不正是柳闻仙吗？”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抬头，向柳闻仙望去。他们抬头，脖子关节处都发出“咔咔”的声响，而他们睁眼，都是一双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大窟窿的空洞！柳闻仙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正好站在白色蜡烛圆圈的中央，就好像是……要被献祭的祭品一样。

房间中骤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怪笑声，咯咯咯嘻嘻嘻，方才还跪在棺材上的“人”们一个个爬下来，像面对猎物一样对柳闻仙伸出手，没有眼球的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

“啊啊啊你们是什么鬼怪！！别靠近我！！”柳闻仙再也绷不住，他一边摆手，一边浑身摸索，想找到自己的佩笔赶紧画阵回到天界。

没有。没有。没有！摸遍了衣袖口袋都没有，他明明记得自己把笔插在了乾坤袖里啊！！

“嘻嘻嘻嘻嘻。”又是那个小女孩！柳闻仙忽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地抬头，自己的司命佩笔果然就在她的手上！

就是在刚才，黑暗里她掐他的时候，已经拿走了佩笔！

怎么办。怎么办！眼看这些无眼人一个个拖着扭曲的肢体向他缓缓逼近，不断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抓在手心里，挤爆捏碎、挫骨扬灰！

柳闻仙一咬牙，举起右手，一下子咬破右手食指，鲜血汩汩冒出。他连忙用这血在地上画起阵来，以手代笔！

谁知，无眼人们好像是鲜血的味道刺激了，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好像闻到了柳闻仙的味道……”

“那就是柳闻仙的血……”

瞬间，无眼人好像找到方向一样，移动的速度瞬间快了三倍！眼看包围圈越来越缩小，马上就要将柳闻仙死死困在里面了！

“画成了！”就在几十只枯手即将攀上身时，柳闻仙画成法阵最后一笔，一圈刺眼的亮光骤然在地上暴起，柳闻仙瞬间被亮光吞没，无眼人们也被逼得无法靠近。

下一秒，就有人看到一向精致优雅的赤帝柳闻仙灰头土脸、蓬头散发地出现在天界。

“所以，就因为这些没有眼睛的东西你就被吓成这样？还叫人偷走了司命佩笔？漆黑一片的时候，你就不能用法力开启自己的神识吗？”陈夜白像连珠炮一样嘲讽道。

尽管陈梦樵跟柳闻仙很熟、作为陈梦樵的弟弟陈夜白也跟柳闻仙很熟，这样直白地嘲笑一个仙尊，着实令楚兰笑听得心惊胆战。

“那什么，我记得福仙下凡是要暂时被剥去一半法力的，故而柳仙尊使用法力可能也不太自如。”楚兰笑赶紧出来打圆场。

柳闻仙听到有人支持他，忙道：“没错是这样的！小白你没做过福仙当然不懂啦！”

陈夜白一瞪眼：“别叫我小白！”

耐心等几人废话半天，唐何若终于道：“好啦好啦，众卿稍作安静，若只是下凡遇险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袭击柳仙尊的那些东西，可能真如他所言，是货真价实的死尸！”唐何若顿了一下，道：“或者叫，业债怨魂。”

庄羽寒听到这四个字，神色立马严肃起来，道：“业债怨魂？怎么可能？就算是有，一只两只便罢了，又怎么会有数十只这么多？”

唐何若正色道：“如羽寒所言，我也觉得奇怪。大家都知道，虽说司命官掌人事，实际上是与凡人一荣共荣、一损俱损，若因司命官的错误纰漏导致凡人命格变差、遭遇祸患，司命官本人也会受到业罪的反噬，业罪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仙脉爆断而陨落。而如果司命官仙脉已断，或司命对象已然身死，还有多余的业罪结算不清，那人死后便会化成业债怨魂，游荡人间、为非作乱，直到将所有的业罪都反噬到天界神官身上后才肯消散。

我天界司命官大多尽忠职守，受业罪反噬者都寥寥无几，更别提造出这么多业债怨魂。更何况，业债怨魂形成的前提是司命官已经断了仙脉，而这么多年来，断了仙脉的神官只有一位……”

庄羽寒脱口而出：“是陈梦樵。”

此话一出，陈夜白狠狠剜了庄羽寒一眼，柳闻仙神色也有点不自然。

楚兰笑心中则翻起惊涛海浪，迅速思考一番，心道：这个意思是……我的男主角做了什么惊天的坏事，恶贯满盈到断了仙脉、被贬凡间，还招惹出了一大堆冤魂？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男主角怎么变大反派了啊！

唐何若则很谨慎，道：“此事还不能贸然定论，须得进入凡间探查一番。这事关系到四帝乃至天界的颜面，不能让太多神官知道，所以请你们三位正统的四帝后裔下凡调查，最是稳妥放心。”说着，唐何若还拍拍离他最近的楚兰笑的肩膀，十分诚恳地说：“辛苦你们了！”

只是，为了拍到他的肩膀，唐何若居然还……垫了脚。

楚兰笑立即默念三遍：看破不说破，最后的温柔。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