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雪原之上，天地一色，刺眼的白无止无尽的延伸着，一如此地永远无法终结的审判。www.dizhu.org

此间除了皑皑白雪，连块靠背的石头都没有，三人索性坐在了雪地上，且听他如何把这冤屈道来。

董宸晃了荒僵硬的颈骨，刺过他肩胛的冰锥也跟着晃了片刻，铺了一脸白霜的脸庞依旧是僵硬麻木的，唯有两只腐烂的眼珠子胡乱转着，现出晶石般的亮光出来。

他重新倚着身上晶条，坐稳后才娓娓开口：“他终归是异邦之女，狼子野心。她心中总憋着一口怨气，哪怕杜府待她亲厚，掏心与她，她也半分不受用。后来大些了，懂得偶尔低伏做小，但也不过是当面一盆火，背后一把刀。杜太傅养育了她这么多年，不与渐安有什么区分。可她这心是石头做的，不但不感念府上与她的再世之恩，反倒反客为主，处处要与渐安争抢，不说怕短了她一分，就是要越过人上头去，把这大小姐的名号安到自己一人身上才算罢休。渐安只一味的温柔退让，就连在知道她也对我有意之后，也不敢声张半个字，就是怕伤了她的心。”

听到此处，牧淳风忽然打断他：“你是说杜家两女都倾心于你？”

“我们两家本也是世交。我们自幼便曾相识，我与渐安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来咱们俩的事早就能定下，可她平日事事要争，这件又怎么能放过。只怪我没能早些看破她的心思，做了那些蠢事，才沦落到如此万劫不复的境地。”

见他又悲悲切切起来，牧淳风又直切主题问：“皇帝驾崩当晚也与这有关？”

“皇帝重病前两月，自然什么也不顾了，只听信了当时的监正刘恕的谗言，偏说在这些官家仕女中找一位生辰相合的女子行宫中祭祀之礼，才或有好转。当时放的纳贤征辟的正名，选上去便是一品女官的厚待，且当时也没有人殉的拟折出来，当时满朝官宦也都着意物色起这桩来。而那是选中的原本是渐安，她知道后自然不服，便使坏挑断了渐安一根手指的手筋，竟真让她顶替了上去，当时还放言若她晋了上位请的第一道旨就是与我的婚书。可惜呀，他可没料到这一招正是刘恕替三皇子使的一招清君侧的毒计，所谓祭祀圣女原是刘恕进献了一株所谓的可过命的并蒂两生莲，而这寻来的年轻女子不过是用来放血续命的容器。---她机关算尽，最后来了这么下作法自毙的妙招，你们说好不好笑。”

“那之后她只身一人，又是如何逃出皇宫的。”

“若她一个人老实去讨苦果吃就罢了，没想她的心思无时不缜密，竟还存着怕渐安与我私奔的设防，硬是将渐安也藏到了仪仗舍人中与她一起进了宫。我当晚听到的消息是皇帝在换命的仪式中途突发恶疾崩了，而佯做假死的杜敏之也趁着宫中大乱，挟着渐安一同逃出宫来。过来后半夜宫人才觉不妥，便才加急派了一只禁卫去追，我因心系渐安的安危，只得与禁卫那边通融后跟着追在了后面。”

“两个弱女子你们整整追了一月有余？”

“那毒妇从小长在塞北，刀戟骑射无一不通，入了杜府也不曾一日荒废过武艺。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小时一起做伴读时，我与渐安两个加一起都不够她打，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也是她天运。最后将他围堵在此地时，她自知命数已尽，竟还不愿放过渐安，她当着我的面划开了渐安的喉咙，随后也跟着自刎了，她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还是她得不到的渐安也别想得到。可即便她身死，老天爷却还是帮她，我们还没来得及将渐安的尸体收捡，就赶上了天变，她立地便化了厉鬼。她杀了我们每一个人，困住我们每一个人的魂魄，确再也找不着那个她最恨的人踪影，渐安没了魂，她也因此发了疯，她把渐安的尸身封在了此处一个百年银杏之下，绕着这树筑了这么座阴楼，靠着源源不断送进来的生魂蓄养这这颗封存着渐安尸身的若化灵树，之后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她什么也没找到，我不明白他为何执念至此，我也不想明白，只要这样能折磨她，我就还能喘一口快活气！”

说着他又仰头狂笑起来，震颤的胸腔带着整片冰锥簌簌抖下雪屑来。

朱棋呆愣的望着雪地中狂笑的男人，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三人间的爱恨情仇闹出来的动静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

“所以你告诉我们这些，又有什么诉求。”韦却殊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因为你们的运气到了，你，”董宸指着牧淳风道：“珈牟若化的半阴体，是底下那棵金叶树最中意的养料，你觉得你能逃得过她的手心？即便是你身边这位也保不住你。”

虽然不知为何突然被他拉到一条船上，但牧淳风还是卖他面子问道：“那就是说，你能保我？”

"没错，能到达我这里的人为数不多，能从我这里走脱的更是寥寥无几，而那些有本事通到我这关，但却又被留下来人你猜他们去了哪？"

牧淳风放眼雪原四周，依旧毫无生息涌动，答案再明显不过，不愿或是不够格当他的朋友的，统统都会变成敌人。即便他口中的前世清清白白，捏不出一处错来，但如今成了鬼，却也能名正言顺的抛开了，谁能责怪一只鬼没有怜悯仁爱之心呢。

“无论他们去了哪，也不归我们管辖，我们自然是想出去，在您的协助下。”牧淳风客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