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黑暗，有时能看得更清楚。”

话音刚落，孟玄离忽地绕到他身前，仰头看他：“世兄在看什么？”

蘧之衍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他：“你能看见什么？”

孟玄离看着他的眼睛，倏地开口：“世兄心里有事。”

“嗯。”

闻言，蘧之衍点点头，面上毫无波澜，抬起了右手，掌心贴着孟玄离的脸，语气听起来很平淡。

“有事问你。”

“什么？”孟玄离有些意外。

“可记得，”蘧之衍盯着他，直言道，“你，要赔我一样东西。”

闻此，孟玄离脸上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

怎怎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都过去十几年了！

孟玄离以为蘧之衍在同他说笑，可见他神情如此认真，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孟玄离突然有些郁结了，原来，他还是要娶妻生子的。即使有自己陪着他，也是不够的。说到底，这人虽然嘴上不说，心底还是因当年自己误了他与戚家小姐的婚事而怀有芥蒂。

“潜光兄先等等吧，一时半会找不到人给你，”孟玄离的语气生硬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等回到魏都再去找那戚家小姐罢。”

他说的虽然是气话，但也是真话。

戚家小姐同样也舍不得蘧之衍，现今还在等他。

蘧之衍没有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孟玄离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仍是想不通，心中甚为不爽，抬眼看蘧之衍，不明道：“戚家小姐，就那么好吗？”

蘧之衍丝毫没有受他的情绪影响，气定神闲地点头，说道：“她确实不错。”

“她是一位难得的女子，把心给了我，对外面的流言蜚语充耳不闻，为我至今不嫁，为我夜夜垂泪，”说着，他突然捏住孟玄离的下颏，凑近一些，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呢，可曾为我哭过？”

他提问时的目光看上去是那么诚挚，仿佛真的很想从孟玄离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可惜孟玄离此时被心中那股无名火轰得看不见别的，也不肯退让一步，牙尖嘴利道：“只知问我，世兄呢，可曾为我掉过眼泪？”

听到此话，蘧之衍脸上的神情霎时收敛了些，亦没有松开他，随口一句：“我先问的。”

“没有。”孟玄离偏过脸。

“当真？”蘧之衍问了一句，声音压低了些。

孟玄离僵硬地点点头，既是在负气，同时也在坦诚：“长照只为两个人哭过，一个是父亲，另一个是那个死去的孩子。”

话音刚落，捏着孟玄离下颏的那只手倏然松开了。

孟玄离转回头来，见蘧之衍侧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须臾间，他好像听见了一下极轻的笑声。

“真是，”说着，蘧之衍站得更直了，语气中带了几分谓叹，“不公呢。”

孟玄离本来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低头走神了片刻，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刹那间犹如当头棒喝，迅即跳到蘧之衍的面前，既忐忑又不安，结巴道：“真，真的吗？”

他抓着蘧之衍的袖子，声音听起来在颤抖：“世兄，真的为我哭过？”

蘧之衍垂眼看他，目光陷入夜色中，湛澄宁静。

“我从不骗你。”

直到听见蘧之衍亲口承认，孟玄离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心中百感交集，一边埋怨自己太小心眼，一边又感动于蘧之衍对自己的坦诚，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得用手捧着蘧之衍的脸，试图跟他说些好话，可一开口就是支支吾吾并且前言不搭后语。

“世兄，那个，我不是，其实我——”

“别说了。”蘧之衍随手捂住了他的嘴。

此时，蘧之衍内心其实还算平静，直到感觉手指上传来讨好般的轻吻。

他甫一松手，孟玄离便生猛地扑了上来，笨拙地用自己的唇齿与他的硬碰硬。

蘧之衍没办法了，只好衔住他乱来的舌尖，慢慢往里面带。

孟玄离赤脚站在地板上，蘧之衍一往后退，他便跟着前进，直至身子前倾，踩在了他同样的赤足上。

孟玄离勾着蘧之衍的肩颈，蘧之衍则把双手放在了他的腰间。两个人身体紧贴，唇瓣很快便被磨得嫣红，温热的腔颊逐渐濡湿，彼此柔软的舌头互相缠绕，共同分享着甜蜜的津液。

其实，蘧之衍刚才不让孟玄离往下说，是因为他知道答案。

孟玄离口口声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哭闹得比谁都厉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