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孟玄离眸底
平静如水,向蘧雪斋行叩首之礼。
“长照,就此拜别世伯。”
他站起来后,随即转身,毅然离去。
***
出征那日,魏都的天空一片光亮。
黑云不散,却在烈日的照耀下失去了昔日盛焰,变得暗淡破落
孟玄离身披一袭金甲,威仪非凡;腰间燃丘宝光凛凛,刃如秋霜。
不过短短数日,往昔那个明眸善睐的天之骄子已经一去不返。如今,站在人们面前的,只是一个心怀家国的戎马少年。
娄远尊和项晚宜前来为孟玄离送行,二人身后还跟着许多魏都的子民。
他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过多的话语。但每个人眼里,都透露着活下去的期望,都寄托着对孟玄离的希冀。
娄远尊向来看事通透,无牵无挂。如今,一贯无惧无畏的脸上竟也浮起凝重之色。
他想要如同往常那般轻松地拍拍孟玄离的肩膀,好缓和一下周围的气氛。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惟有掩下心中伤感,千言万语化为再简单不过的一句。
“长照,珍重。”
孟玄离点了点头,当作是对他的承诺。
“嗯。”
项晚宜向孟玄离拱手欠身,心中怆然不已,隐忍道:“长照哥哥,怀虚在此,等你归来。”
“好!”
随即,大军开拔。
孟玄离踩蹬上马,定定看着汩灵峰的方向,望眼欲穿。
只短短一眼,他已经转过头来,目光坚定,潇然向前。
***
五日后,汩灵峰。
蘧之衍醒来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已经睡了很久。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蓦地一怔。
云,云阁?
昨夜自己明明还在魏都家里,今日怎么会躺在云阁中?
不对!
他心中忽然涌上一个不好的念头,急忙下床穿鞋。
这时候,他恍然听见了推门的声音,心中一喜,霍地站起身来,脱口喊出了那个他曾经唤过无数遍,早已刻骨铭心的名字。
“长照!”
很快,他眼里的光芒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进来的人是蘧雪斋。
蘧雪斋扫了一眼蘧之衍,继而淡淡开口,道:“阿照,已经走了。”
闻言,蘧之衍看向蘧雪斋,一时难以置信,怔怔道:“什么时候?”
“五日前。”
蘧之衍呼吸一滞,语气变得飘忽。
“五,五日前?”
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反驳道:“怎么可能,明明昨夜才……”
说到这里,他突然之间醒悟过来,疾声道:“那杯茶!”
蘧雪斋一语不发,默认了。
见状,蘧之衍心中刹那间燃起一团怒火。
蘧雪斋面无波澜,沉着道:“大军开拔数日,加上行军匆忙,现在预计已经过了天水关。你再怎么赶,也追不上了。”
在这期间,蘧雪斋由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蘧之衍一次。
蘧之衍听了,心中不以为意,反掌呼唤山殊,却发现山殊毫无反应。
他不明所以,随后一探,竟发现此时体内灵力全无。
怎,怎么可能?
能让一个人的灵力在瞬间消散,而且不被察觉。普天之下,只有褪灵散才能做到。这药只有仙门中人才有,孟玄离根本不可能
随身携带。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褪灵散让自己服下的,只有一人。
此刻,蘧雪斋似乎已经窥探到了他的心事,徐徐道:“按照你服下的剂量,没有一个月是无法恢复灵力的。”
听此,蘧之衍抬眸看向蘧雪斋,目光凄厉,双唇发白,深为不解道:“父亲,为,为何?”
这时,蘧雪斋终于转过身来,直直看向蘧之衍,沉声道:“潜光,你可知,偷窥天命者,是要遭受十倍反噬的!”
“此外,你还做了什么,自己心知肚明!”
一听到这些话,蘧之衍登时避开了蘧雪斋的目光。
蘧雪斋捋了捋胡须,目光凛然,倏道:“天命不可违,谁也无法逆天改命。”
“阿照有他的使命,”随即,他停顿片刻,看着蘧之衍,眼中凛冽褪去,语重心长道,“同样,你也有自己的使命。”
说完,蘧雪斋便离开了。
蘧雪斋一走,蘧之衍立即就撑不住了,瞬间瘫倒在地。
他掌心不知何时被掐出了血,却还是死命攥紧拳头不放,眼中愤恨与绝望交织,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尽管百般克制,最终还是喊出了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名字。
“孟!玄!离!”
一个月后,汩灵峰。
蘧之衍端起杯子,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魏都内,丧钟再次被敲响。仍旧敲了三下,每一下都响彻长空,经久不绝。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砰”的一声。
蘧之衍手中的茶杯被捏碎了,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指,很快便有鲜血渗出,沿着指尖淌了下来。
看着那一点一滴往下淌的血流,蘧之衍终于明白过来,蓦地冷笑一声。
原来,这就是痛的滋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