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空见有些意外:“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们问你吧!”
孟玄离从一旁跳了出来,没好气道:“臭道士,你下手这么重,是不是想把我们都给杀了?”
蘧越二人同时收剑。
越空见抱拳,向蘧之衍鞠了一躬,道:“蘧兄,实在对不住,在下刚才还以为你们是鬼祟。”
蘧之衍理了理衣袖,淡色道:“无妨,误会一场。”
越空见接着问:“敢问蘧兄为何会出现在这凶宅?”
“城内近来接连有人不见,我们一路探查,查到了这个地方。道长又是何故?”
“在下今日进城,发现城东阴气萦绕,恐有邪祟,故前来查看。请问蘧兄抓到那邪祟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孟玄离气就不打一处来。
“本来就要抓到了,偏偏你这时闯了进来。现在,那孩子估计已经逃到九霄云外了。”
越空见有些诧异:“孩子?”
蘧之衍点头道:“嗯,一个婴灵。”
“那……”
越空见还想说点什么时,被孟玄离不耐烦地打断了。
“好了好了,回去再聊。这个鬼地方又冷又黑,我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以后也不想再来了。”
蘧之衍附和:“先走吧。”
话毕,三人一同离开了客栈。
三人走后不久,废墟顶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孩子。那孩子童趣可爱,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欢快地晃着双腿,目送他们离开,随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明月悬挂于空。
三人乘着月色,上船离开。
船沿河道慢慢行着,孟玄离独自坐在船头,蘧越二人一起摇着橹。
“哎呀!”
忽地,船头一晃,只听见孟玄离叫唤一句,紧接着便是“咚”的一声沉响。
“长照!”
蘧之衍神色一紧,连忙扔下了橹。行到船头,却看见孟玄离躺在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心里登时放松,又意识到孟玄离在故意戏弄自己,佯作发怒,沉了脸:“长照……”
他话还没说完,孟玄离蓦地跳起身来,环住了他的腰,将头抵在他胸前,蹭两下,闷闷坦诚:“人家不想一个人看月亮嘛。”
蘧之衍微怔,随即轻笑一声,左手揽住他的肩,同他看起月亮来。
“世兄,你看,今晚月色真好。”
蘧之衍温柔地拍着他的肩膀,点点头:“嗯。”
一轮清月,两道长影,如泣如诉,如琢如磨。
***
客栈。
待孟玄离睡下以后,蘧之衍从他房里出来,看见越空见在门外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蘧之衍侧首:“越道长,有话说?”
越空见上前,拱手道:“蘧兄,在下有一事请教。”
蘧之衍颔首,道:“请讲。”
越空见犹豫着开口:“蘧兄,刚才我听见你叫那位小兄弟长,长照?”
闻言,蘧之衍面无波澜,平静道:“是的。”
越空见心一紧,追问:“可是那位长照?”
蘧之衍倏地展颜,看向越空见,目光如炬,不徐不疾道:“在下以为,神洲之上,应该不会有人敢冒东上君的名讳。”
说完,他转身回房。
深夜,越空见躺在床上,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翻来覆去,脑中反复回忆着幼时师父给他讲的神洲纪事。
当今世上,四大家族鼎立。蘧氏国师名士,司天掌命;孟氏忠勇义士,保家卫国;娄氏官宦世家,位高权重;项氏商贾名流,富可敌国。
神元三十年,孟家诞子之际,东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气势恢宏;天边云彩绚丽,舒卷飘扬,绵延千里。东海上,百年神木扶桑死而复苏,一凤凰现身,绕木高歌,三日始去。
蘧氏宗主蘧雪斋观天象,掐指一算,心神大振,叹道:“神洲的太阳升起来了。”
天现神象,此为喜兆。国主大悦,为孟家之子赐名玄离,字长照,寓意东土神洲光明长存,生生不息。
神元四十四年,西厥部族公然撕毁两洲协议,渡过西海,挥军东上。
西厥部族生于高山,为狼族后代,生性残忍,暴戾好战。传闻那西厥首领夜擎乃由天而生,神授君权,嗜杀成性,噬不见齿。
西厥人登上神洲,四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无所不用其极。西厥狼军所踏之处,白骨累累,血流成河。
神洲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从此暗无天日。
四十五年,西厥部族被正义之师清鸿军赶至西海沿岸,一怒之下,将所掠夺的男女老少共九万人全部杀死。夜擎更是丧心病狂,将清鸿军元帅孟庭修首级斩下,悬挂城门之外,公然挑衅。
孟庭修碧血丹心,忠肝义胆,一生忧国奉公,德高望重。此举一出,朝堂震怒。
孟玄离与其母孟魏氏领兵出战,誓将西厥狼军赶出神洲。
战争一触即发,金戈铁马,炮火连天,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这场大战进行了三天三夜,两军伤亡惨重。最后,身负重伤的孟玄离力挽狂澜,拼尽一己之力拉开九玄天弓,射掉了夜擎首级。
至此,夜擎身死。西厥人溃不成军,节节败退,最后只能举旗投降。从此退回西海,再不敢来犯。
孟玄离杀死夜擎后,当即气竭而亡。他的尸体被群狼所噬,四分五裂,荡然无存,最后只被带回了一身血肉淋漓的戎装和他的燃丘剑。
孟氏一族忠义满门,孟家父子英勇就义,国之大殇,世人悲恸。国主为孟玄离立衣冠冢,赐其封号东上君,追封其父孟庭修为上将军,尊其母孟魏氏为上夫人。
自从孟玄离死后,周边敌国时常来犯,神洲战乱四起,太平不复。是故,民间百姓常叹:“神洲的太阳落下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