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胡话。”崔景裕瞪他一眼，刚要发作，突然一停，眼珠子一转，似是想到什么好主意，看了看黄瑛手里的衣裳，阴恻恻地冲沈钺笑起来。

沈钺背后一紧，正要说话时，崔景裕一把夺过黄瑛手中的衣裳和脂粉，推到沈钺怀里，沈钺不察他的“阴谋”，傻傻地接了满怀。崔景裕大笑起来：

“快，快，沈姑娘，让我瞧瞧你又如何？”

沈钺连忙要推，没想到黄瑛也在一旁起哄，他们二人背过手不去接，任由沈钺抱着衣裳和脂粉无处可躲，崔景裕头上的步摇都被他给笑歪了。沈钺啼笑皆非，手里的东西又不知能放在何处，与二人僵持着，不肯妥协。

就在这时，本是想出来看一看，顺便叫沈钺回屋的拓跋谦走到府门前，注意到三个人堪称无礼地你推我搡，困惑地唤道：

“沈钺？”

“殿下！”

沈钺一听到他的声音，急忙向找拓跋谦求助，可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后面的崔景裕大声截断：

“殿下可想看沈司马着女服？”

沈钺脚下一僵，哭笑不得地看向拓跋谦，原以为他会替自己推拒，不曾想拓跋谦闻言露出微妙的神情，先是看了看沈钺和他手中花花绿绿的衣裳，又看向沈钺身后雌雄莫辨的崔景裕。目光一来一回之间，沈钺的笑容逐渐呆滞，小声道：

“殿下……？”

崔景裕在后面憋着笑，走上前来把自己发间的步摇取下来，一齐塞给沈钺，又推着他的背往前走，眯起眼睛对拓跋谦笑道：

“殿下莫要见怪，年节到头来闹一闹也无妨。”

沈钺还想再挣扎一把，要比气力，他肯定能胜过崔景裕。沈钺看准时机，正要从崔景裕臂下空档躲开时，一直没有介入二人抢白的拓跋谦道：

“崔太守说得有理。”

“啊？”沈钺一愣，什么动作也摆不出来了，被崔景裕推了一把，踉跄往前一步，拓跋谦眼疾手快扶住他，沈钺松了一口气，以为拓跋谦只是说笑，耳边却听他对崔景裕说：

“一年一回，崔太守还是要认真些。”

崔景裕大笑不止，连连点头：

“好，在下领命。”

沈钺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推进屋子里，稀里糊涂换上女服，又稀里糊涂接受崔景裕胡乱在他脸上和发间摆弄，再稀里糊涂被他推出门外。

快到府门口，沈钺死活不肯向前再走一步了，抬起袖子挡住脸，任凭崔景裕怎么拽都不挪步。崔景裕累得气喘吁吁，实在无法，干脆自己走到门口叫来拓跋谦和黄瑛。只是等他们进来后，沈钺已摘下步摇，使劲蹭掉脸上的脂粉，崔景裕直叫可惜，浑然忘却自己也是一身女服。

拓跋谦见沈钺又羞又窘的样子，轻轻笑了笑。说实在的，和崔景裕相比，沈钺和女服着实格格不入，他身量比崔景裕高，女服于他而言太小。加之沈钺五官硬朗，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子，穿着女服格外古怪，全无美色可言。也就是肤白可算是长处，但在傅粉的崔景裕面前就相形见绌了。

崔景裕方才能以假乱真，绝非是沈钺一时看岔，而是他的确面带女相，平日里看不出来，但黄瑛稍稍为他脸上点缀几下，就能混淆雌雄了。

沈钺急着擦掉脸上的脂粉，崔景裕拼命地拦，黄瑛笑个不停，还是伸手帮沈钺去了，拓跋谦看着几个人手忙脚乱，忽道：

“纤妍洁白，如美妇人。”

三人各自一愣，沈钺最先回神：

“正是此句！崔太守用此句正好。”

崔景裕摇头，颇不在意道：

“这话是国书里形容崔浩所用，我可比不上。”

沈钺又道：

“太史公有言，‘余以为其人计魁梧奇伟，至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这是帝王师相。”

崔景裕笑容一凝，片刻后又失笑：

“那更同我无关了。”

沈钺没有接话，而是说自己要去换衣裳，崔景裕过足眼瘾后也不强求，挥手让他去。沈钺转身前看了一眼拓跋谦，崔景裕说得无错，的确与他无关，因为那句话沈钺是说给拓跋谦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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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妍洁白，如美妇人”出自《魏书·崔浩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