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拓跋谦忽然开口问道:
“鱼酱和羊肉的腥味相比,哪一个更重?”
听到“羊肉”二字,沈钺面上的满足感立刻被难以言喻的别扭取代,他撇着嘴,眉头紧锁,直摇头:
“当然是羊肉的更重。”
“你这口味还挺特殊。”
崔景裕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贺衍却道:
“我家的羊肉可没什么腥味。”
沈钺哂笑一声,不作答,埋头盯着鱼酱,企图靠嘴里残留的香味掩盖想象中的羊肉腥膻味。
尝也尝过了,崔景裕终于肯放沈钺去挂苇索和桃符了,时辰尚早,贺衍便提议大家一同去,也是图一个喜庆,他拿起石桌上孤零零的一节爆竹,和拓跋谦并排一起,跟在沈钺和崔景裕后面。
沈钺边走边打量着手里的桃符,上面画着神荼与郁垒,沈钺总觉得笔锋甚是眼熟,问崔景裕:
“是你画的?”
崔景裕惊道:
“这你都看出来了?”
沈钺哈哈大笑起来:
“你在上面写了二神的名讳。”
崔景裕:“……”
说笑间四人走到了府门外,沈钺把苇索和神荼像挂在左边,崔景裕则把郁垒挂在右侧,贺衍在他们身后放爆竹,拓跋谦倒无所事事了,站在两人身后指点他们把桃符对整齐。
这时街上正热闹,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直冲云霄,崔景裕专心致志地翻看桃符,嘴里轻轻哼着小调,身后猛地响起拓跋谦的声音:
“你不是博陵崔氏吧?”
崔景裕大惊失色,先是被拓跋谦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后是被他的话中之意吓得不轻,赶紧瞥了一眼沈钺和贺衍,前者还在拨弄苇索,后者则在逗弄一个路过的小孩,两人都没注意到崔景裕和拓跋谦在说话。
崔景裕尴尬地笑起来,想要蒙混过关:
“殿下说什么?在下没听清。”
他的插科打诨或许能骗过沈钺,但对拓跋谦来说,显而易见毫无用处,更令他确定了心中的判断:
“你当是出身清河崔氏。”
崔景裕本想再“狡辩”一番,却见拓跋谦极为认真笃定的样子,张了张嘴,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悻悻道:
“殿下英明。”
只是崔景裕不肯死心,追问道:
“殿下是怎么看出来的?”
拓跋谦也不隐瞒,答道:
“本王读过《崔氏食经》。”
崔景裕怔愣刹那,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他万万想不到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坑,那麦酱的做法确是清河崔氏的家传,正是被崔浩收纳在《崔氏食经》中的作法。
“还有,你递来的名刺,笔法用的是崔氏体,那时本王已有怀疑,所以见面时才那样问你。”拓跋谦继续说着,“本王的母家是清河崔氏。”
听到这里,崔景裕稍显茫然:
“在下怎么从未听闻?”
拓跋谦沉默须臾,低声道:
“房支不同,你家若是继承了东郡侯的爵号,就是清河崔氏大房,本王的母家是小房。”
崔景裕了然,刚想说什么,无知无觉的沈钺叫他看一看两个桃符是否对齐,拓跋谦替他支开沈钺,说没能对上,需要再往右,沈钺不疑有他,把挂好的桃符又摘下来,照着拓跋谦的指示重新去挂了。
崔景裕见他稍走开几步,回头对拓跋谦请求道:
“可否请殿下不要声张此事?”
“为何?”
拓跋谦并非不愿意,只是对此感到奇怪,清河崔氏是先帝定四姓时排行首位的大族,无人不欣羡这个名号,可崔景裕不甚在意,笑道:
“殿下以为,臣之为官与清河崔氏可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拓跋谦旋即明白他的意思,平静地摇了摇头。
崔景裕拍了拍手上的灰,轻叹一声,似是自言自语:
“既然如此,清河崔氏与博陵崔氏又有何分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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