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钺急忙点头,拓跋谦“嗯”了一声,对他的想法不置可否。
“他不敢。”拓跋谦冷冷道,“带上他也好。此事崔景裕想得足够周到,本是于国有利的好事,若他不同意,就看他能说出什么一二。若他同意,我们四人见证,他也不敢在背后胡来。”
沈钺豁然开朗,道了一句“原来如此”,尔后又露出踯躅的神态:
“既然殿下早知此事百利而无一害,为何过去不这样安排?”
沈钺刚说罢,见拓跋谦脸色微变,忙道:
“臣只是随口一问,殿下若不便问答,也不必理会臣。”
“嗯。”沈钺没想到,拓跋谦果真顺着他的意思颔首,一副“确实不便”的样子,“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沈钺张了张嘴,有些泄气,到底没说下去。
“崔景裕这么问你时,你怎么回答的?”
见沈钺不说话了,拓跋谦又反客为主,询问起沈钺不曾说明的那一日与崔景裕的谈话。
沈钺这一次不再避讳,心绪也比之前稳定许多,平静地回忆着和崔景裕之间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争吵:
“我们说到一边去了,后来又不了了之。”
沈钺哪好意思明说那一次本是好好地说着分土定居一事,最后竟拐去谈及赵武灵王和沙丘之乱,崔景裕比他还玄乎。之后他们二人又默契地闭口不谈,只等着崔景裕病愈一同前往贺兰部。
虽然他语焉不详,但拓跋谦似乎还是从中察觉到什么,只道: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崔景裕倒是一个不错的友人。”
第二日他们在将军府门前汇合,拓跋谦昨日晚间遣小厮告知了赵晃一声,他早早地等在门口,连崔景裕都比不上他的积极。
今日天公作美,昨天虽阴沉着,现下却出了太阳,雪也停了,化去不少,但比前几日更冷。崔景裕裹得最厚,沈钺远远地打趣看他一眼,崔景裕双手缩进袖子里,坦坦荡荡地表示自己怕冷。
拓跋谦系上披风走出来,沈钺跟在他身后。若是平常,两人定然坐在同一辆牛车上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沈钺自觉地打算和赵晃一起,正要走过去,崔景裕高声道:
“沈司马,昨日问我那一处关于赵武灵王的事,我又回去翻了翻《赵世家》。”
沈钺直接呆滞了,扬起头看向一点不似做假的崔景裕,半晌没想通中间的关节,僵硬地回身向赵晃致歉:
“还请赵主簿先行一步,在下同崔太守说完便回来。”
赵晃摆出甚是理解他的样子,颇不在意地摆手道:
“既然崔太守有话要说,沈司马就与他一起吧。贺兰部那头是要事,时间耽误不起。”
沈钺这时倒挺感念赵晃如此明事理,也不在意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了,沈钺绕过他,赶快走向等在牛车边的崔景裕。
沈钺留意地盯着赵晃所在的那一辆牛车,见他走远才放下帷帐,转过头无奈地对上一脸笑嘻嘻而毫不正经的崔景裕:
“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沈钺下意识以为崔景裕是有话对他说,所以才刻意用这么明显但又只有他们彼此才明白的“暗示”。沈钺有些发窘,每次想到那天冲动的话就觉臊得慌,也不知这股别扭劲从何而来,崔景裕刚才说起时他恨不得当场躲回后厨,假装一无所知。
崔景裕摇着头,感叹道:
“看你忍得辛苦。”
沈钺无论如何想不到崔景裕会是这个回答,目瞪口呆道:
“我哪里忍得辛苦?”
崔景裕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双手抱在胸前,说道:
“你是看不见,你跟赵晃站在一排的时候,嘴角都快落到地上了,满脸写着‘我不情愿’。”
沈钺无言片刻,心想他确不怎么情愿,但也不至于如此明显吧?想到这里,沈钺心虚地伸手摸了摸嘴角,崔景裕登时大笑起来,沈钺这才发觉被他诓了,“啧”了一声,反唇相讥道:
“崔嘉颜,你是堂堂世家子,怎可如此放浪不讲礼数?”
崔景裕被他猛然一提小字给恶心了一下,抱着手臂哼哼两声,没好气道:
“在家里讲究太过,跟你就不讲究了。”
沈钺被他逗笑了,也不再揶揄崔景裕,而是感激道:
“多谢,我的确不想和赵主簿接触太多。”
崔景裕难得严肃起来:
“此人口蜜腹剑,殿下当多加小心才是,怎么会带上他?镇远将军可知此事?”
沈钺简单把昨日拓跋谦的想法转达给崔景裕,后者若有所思道:
“殿下深谋远虑,倒是显得我鼠目寸光。”
解下心头大惑,崔景裕稍稍展眉,摆摆手说不提赵晃了,沈钺见他神色放松,此时也想起昨天和拓跋谦说起的过年一事,眼下时机刚好,便主动邀请崔景裕。
崔景裕一听,合掌笑道:
“我正愁怎么过年,只要殿下不嫌弃,我当然愿意,到时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家里的旧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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