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嘉世第一次离家的时候才14岁,他跟着一位中年将领去远处的州县打流寇。
当他的马被刺了腹部,将他甩到了地上,一把刀落下来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想起了很多人。
他温柔的娘和留着茂密胡子的爹,还有那个小屁孩。
比如当他爹把刚出生的祁嘉佑塞到他怀里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是把他的弟弟丢出去。
太丑了。
怎么能那么丑。
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后面又是怎么胖起来的呢。
他恍惚的想着,抬起手接住了那把向他面门砍来的刀刃。
白刃入肉,像是切入了一块豆腐,刀刃卡在了骨头里,没办法更近一寸。
鲜血便顺着手缝淌了下来,一点一点的砸在了他的脸上,眼睛上,慢慢的染红了他的视线。
就像是祁嘉佑的那件红色的绣着花蝴蝶的小袄,惨白着一张脸,摇着头,拒绝喝下一滴药。
祁嘉世知道药很苦,即使吃糖糕,他的小弟弟都皱着脸不愿意张口。
于是他便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若是不把药喝下去,娘亲就不要你了!”
对于小孩子,没有什么要比失去娘亲这件事情更恐怖了,他便掉着眼泪,哭着,不情愿的喝下了药。
喝完后,他忙将糖糕塞到祁嘉佑的嘴巴里,祁嘉佑就着咬糖糕,狠狠的咬他的手指头,誓要在他的指节上留下两排小小的牙印才方休。
他这个弟弟啊,又调皮,又娇惯,还吃不了苦,若是以后没了他该怎么办啊。
祁嘉世这般想着,咬着牙,将逼进的的刀刃往回压。
他感觉到了对方的松劲便曲腿顶开了那个流寇,那个人肚子吃了一脚,痛苦的翻到在一旁,祁嘉世便拔出了卡在骨头里的刀,捏住了刀柄,将刀送到了对方的腹部。
他的手几乎快要断了,幸好骨头没有完全断掉,有医者为他做了包扎,但也留下了一道狰狞而丑陋的疤痕。
他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南阳,到家的时候,连甲胄都未脱去,就去拜见了父母,路过小院子的时候,见到祁嘉佑踮着脚尖在够芭蕉树上的东西。
半年未见,祁嘉佑似乎是长高了些,但芭蕉树要比他高出很多,宽大的叶片,都可将祁嘉佑的脸遮的严严实实,于是他走了过去,想帮一下祁嘉佑。
祁嘉佑已经摘下了个东西,回头见了他,犹豫了半天,将手里青绿色的果子递给了他。
他觉得心里暖暖的,刚想抬手接过,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手心里有一道可怖的疤痕,便握紧了拳头,将手收了回去,匆匆离开了。
以至于后面祁嘉佑跌倒他都没有听见,后来娘亲在饭桌上问祁嘉佑的脸怎么脏乎乎的,他朝祁嘉佑看去时,对方已经把头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