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华未拽着从逐月山主峰上以那种另类的方式下山后,尹宿缘对蜿蜒的石阶就有了心里阴影。
华家主和华夫人回来后便从华易依那里得知了自己儿子堪称作死的行为。夫妻二人先是亲自到沁蕊园中向尹锦欢和尹宿缘赔不是,然后回山就逮着华未说了一顿。
华未也自知理亏,到后山领了三日的罚。
这一事暂且不提。
临近年关,请沁蕊园去摆台的家族越来越多,尹锦欢和杨昔两人忙的是顾前难顾后。尹宿缘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被扔给了园里的那些个树精。
说到这些树精,就不得不再多说两句。
半月前,华易依带着华未和华茉来沁蕊园。说是拜访其实就是华未几个月未见又尹宿缘心里又难受了,闹着这次一定要去尹家。华易依没办法,只好领着华未,顺道带上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在屋里绣花做女红的华茉。
然后,三人在后园里就看到了教尹宿缘下棋的石榴、坐在一旁笑眯眯看着的梨树、沉默着弹着古琴的木樨和百八十年才显形一次的姑娘柳树。
相视无言。
树精这个物种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风光。他们有充盈的灵力,却都存于本体中,人形难以完全使用;他们无法离本体太远而且一旦本体被毁,他们就会灰飞烟灭。
没有前世,没有来生。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真正的结束。
近千年来,总有图谋不轨、想走修炼捷径的人会用法阵困住树精本体,炼化本体中的灵力为自己所用,以此提高修为。遭受这样对待的树精,必死无疑。所以众多树精都藏在深山老林,不轻易以人形出现。
今生竟然看到了树精?还是活的?
这也就是华家三人呆滞的原因了。
其实那一天也没什么,打打闹闹是必有内容。四个树精很快就与华家这三人熟悉了。
石榴是个自来熟,手中一朵火红的石榴花簪在华茉发上就让小姑娘脸颊通红。华茉颇为羞涩地抬手摸了摸发上的花,笑得很不好意思,半低着头,眼角的泪痣此时显得尤其可爱。
送走华家姑侄,日子就这么过了几天。
再过十来天尹锦欢就又要带着小姑娘们出去了,但是必要的行头却出了差错——有几颗珍珠被侍女碰掉了,一时也没法从其他地方余出来。杨昔正不知道怎么办,急得直叹气。刚练完剑法的尹宿缘自告奋勇道:“昔姨,梨沁东头有一个方家,他家是经商的,我上次就看到他家卖珍珠。一会儿我可以去看一下。”
“方家有这个?那再好不过了。那一会儿我和缘缘一起去看看,怎么样?”杨昔笑道,伸手把尹宿缘额前垂下的碎发整了整。
两人向方家的下人说明来意,那人通报后很快将两人引入正厅。
方家经商,十几年前主支却将先祖的积累几乎败光,名誉也因此扫地。如今梨沁的方家人,是当年分家分出去的庶二爷与庶三爷两支。兄弟俩辛辛苦苦打拼,终于将家族的名声挽回,着实不容易。
方二夫人从正厅后门走入,与杨昔见过,尹宿缘也问了好。得知两人来意后,方二夫人用扇子点了点下巴,皱起新画的远山眉。“杨夫人容我想一想,我记得一个月前我们二爷送来了一箱不错的珍珠……如果不急的话,你们可以先坐片刻,喝口茶,我差人送到你们园去。”
杨昔连忙道:“这怎么好意思,至少二夫人给我讲一讲价格,我回去好跟我们夫人说一声。”
方二夫人笑着把杨昔按到椅上,又唤人把尹宿缘带到侧院。“你云均哥哥在侧院呢,去找他玩罢。”
杨昔坐着颇为无奈。“二夫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二夫人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说道:“快到新年了,我打算请个戏班来热热闹闹的唱几天,正好你不就来了吗。这些个珍珠就当是我给你们园的订金,可要给我们方家留个时间啊。”
“既然是二夫人的意思,我要是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我们夫人估计也不会推脱。”杨昔啜了口茶,笑道,“好大的圈套,就等着我们中招罢!”
“哪敢啊!”
两个女人相识一笑。
另一边,尹宿缘走入侧院,抬眼便看见院中的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一身蜜色衣衫上绣有暗纹。听到动静,他回头看过来——剑眉星目,面容俊朗。
“宿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方云均问到。
尹宿缘将原因说出,说话时却正好看到少年衣衫的胸口处颜色深了几分,似乎是被茶水泼上了。
“这是怎么弄的?”尹宿缘指了指那处。方云均低头,无奈地说道:“昨夜回来时在小巷里遇到一个和你差不多年龄的男孩,一身玄衣缩在地上,我看着可怜就把他带回来了。估计是家里遇到什么事了吧,他态度不是很好,刚刚给他一杯茶还让他给打了。”
说着,方云均带他进了屋。那个男孩一身玄衣,抱膝坐在榻上,听到声音也没有反应。
尹宿缘打量着男孩,看到他衣带上系着一块玉佩。仗着眼力好,尹宿缘想看清玉佩上的纹饰。
玉佩只有巴掌大小,雕着繁复的蟠螭纹,托着正中两个字——十楚。
尹宿缘眨眨眼,拽住方云均的衣袖。方云均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表情也有一点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