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隋心月放声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你教人骗了还毫不自知,简直愚不可及!”
“把它给我!”
隋心月眉目一扬,神色归于沉寂:“事到如今,你仍是看不开。好,你要,我给你!你接好了!”
她指尖一紧,内力磅礴而出,单薄的帛书瞬间
寸寸裂开,零落水中,墨迹被雨水和河水晕染开来,飘零远去。
“心月!”
帛书已毁,隋心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决绝道:“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说罢,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雨水冲刷着掉在水中的两截的紫檀阮咸,其上的螺钿舞女已斑驳脱落,不复先前栩栩如生。
宋释疑沉默地从水中捞起断成两半的紫檀阮咸,轻轻放在桥下的小舟上,阮咸折断,情不复归。
果然如隋心月所言,她输了,可自己也没赢。
随云客栈依旧在雨声中安静沉眠。
“你知道他会做什么。”
谢恣意没有回头,他道:“我知道。”
他们两个都清楚地知晓,无论池上亭从送葬的队伍中问出了什么,都无法解决一个问题——证明宋释疑是宋释疑。
孪生子,这是一切的源头,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我以为,你是个君子。”蔚予纵不知何时已经换回一身男装,他饶有兴趣地盯着谢恣意看。
谢恣意似乎笑了:“是君子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君子,就不会逾距,更不会暗箭伤人。”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也好。”蔚予纵点了点头:“那么,案子已了,你我两清,就此别过吧。”
谢恣意沉默了一会儿道:“嗯,后会有期。”
“后会……”
蔚予纵的声音被雨声吞没,谢恣意没能听清他最后两个字,究竟是有期,还是无期。
云都城外,狭镛关。
暴雨倾盆,如天倾地缺。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雨水“哗啦啦”地冲刷着帘幕,在边缘处汇集如瀑。
马车内,宋释疑在颠簸中咳出一口血来,他抬手擦净唇边的血渍,笑得冷酷又苦涩——受伤算出什么?没有《天魔书》,他也还不算输。他如今是银槎山庄唯一的继承人,日后自然有机会找骗他的人算账。
他的眼瞳中燃烧出炙热的、近乎疯狂的光焰,是毫不遮掩的、对权力的渴慕。这是一个被即将到手的权力点燃的人,又或者是,将要被权力焚烧殆尽的人。
一声嘶鸣。疾驰的马车骤然停了。
任长暮独立雨中,雨水畏惧地避开他,甚至不敢侵袭他的衣袂。
指尖暗芒飞闪,血花飞溅。
宋释疑双目圆睁,直直摔倒在地。
鲜红的血水从他的脖颈涌出,仿佛无穷无尽,将沙石染做一片刺目的猩红。
任长暮没有说话,没有多余的眼神,更没有多余的动作,仿佛他就是来杀一个人,仿佛他不过杀了一个人而已。
如同被雨水激起的气泡,他突然而来,又瞬间消散,让人猝不及防。
好半晌,车夫的尖叫声刺破了狭镛关并不静寂的夜空。
随云客栈内,谢恣意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看起来放松又轻快,仿佛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耳畔是连绵不绝的雨声,在大地上剧烈地跃动、冲刷、流淌、飞溅,比战鼓更响。他盯着床帏下缓慢流淌的黑暗与时间,一点一滴,一点一滴,一夜就悄无声息地走完了。
当第一缕曙光探进窗来时,他轻轻地阖上了眼睛,尘埃落定。
寒江之上,桃花十三坞内,草长莺飞,山花烂漫,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坞主,宋释疑死了。”
婆娑花影中传来一声低笑:“是吗?”
他指尖遥遥一点
,缀在桃花花枝上的一块浅绿木牌应声而落,“噗通”一声掉入水中,木牌上写着的名字很快被流水冲洗干净。
“死得正好。”
第二卷 云都劫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