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恣意立即跟了上去。
两人依旧一前一后地走着,依旧像之前一样沉默,小巷中只能听见“啪嗒啪嗒”的拨浪鼓声。
“五十两的拨浪鼓,摇起来与五文钱的拨浪鼓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苏姑苏随手将拨浪鼓向后一抛,谢恣意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拨浪鼓做得很精致,朱红的漆,鎏金的边,米白的鼓面上描着银色的“万事如意”的花纹,左右两个鼓锤用得是珍珠。即使如此,仍远远不值五十两银子。
“你怎么看?”
谢恣意紧攥着拨浪鼓,问道:“怎么看什么?”
苏姑苏冷笑一声:“有人在提醒我们要怎样办案呢。谢先生,可莫要让人抢先一步,否则,十二两银子可是要另算。”
谢恣意哭笑不得道:“精打细算,难怪苏老板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闲话少说。”苏姑苏道:“说你的看法。”
谢恣意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道:“我想要先知道,这只拨浪鼓究竟为什么这样贵。”
“你不知道?”苏姑苏忽然止了步子:“江湖上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谢恣意苦笑:“苏老板说笑了,谢某人不过一介书生,纵是知道些事情,也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罢。”苏姑苏继续往前走,随口解释道:“这只拨浪鼓是一个凭证。”
“凭证?”谢恣意疑惑道:“什么的凭证?”
“参与解谜的凭证。”苏姑苏道:“花非花,雾非雾,劈棺惊梦梦不休。莫辜负,莫相负,阮咸断弦人断肠。谁能先解开这个谜团,谁就能获得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重要的不是什么承诺,而是谁的承诺。”苏姑苏冰冷地笑了:“谁先解开谜团,谁就能得到古楼的一个承诺。”
拨浪鼓声骤然停了。
古楼。天下第一楼,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一个人人知晓的所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所在。
古楼的一个承诺,怎么可能只需要五十两?这场赌局的赌本从来不是五十两,而是参与赌局的人本身。
谢恣意看着手中的拨浪鼓,寒意骤然翻涌直上:“那你可有思路了?”
苏姑苏笑了:“这个谜当然要由你来解,谁让你欠我十二两银子。”
谢恣意无语凝睇,半晌叹气道:“总归是我欠你,就对了。”
“你知晓就好。”苏姑苏得意地微笑起来:“喜欢一个人就像是欠了债,何况你原本还欠着我的债。所以,你且还着吧。”
“哈——”谢恣意似笑似嘲:“这样利滚利下去,我岂非永远也还不清了?”
苏姑苏回头看他,眸光温柔似雪光:“那也只能怪你自己。”
“是、是。”谢恣意彻底没了言语反驳,苦笑道:“谢某不仅是自讨苦吃,而且甘之如饴。”他长长地叹了一声气:“走罢。”
“去哪儿?”
“当然是先去庙里拜一拜才好做事。”谢恣意半真半假道:“云都地气邪,我可不想案子没有水落石出,自己倒是先人头落地了。”
苏姑苏带着两分探究看向他:“你当真觉得拜神管用?”
“不管用。”谢恣意说着不管用,却依旧往文殊寺的方向去了:“可是不管用就不拜了吗?就像我喜欢你也不管用,难道就不喜欢了吗?”
苏姑苏眸光闪烁不定:“说起来我也很好奇,分明你之前还对我不假辞色,为什么会突然喜欢我?”
谢恣意思考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你那时在客栈救我,又或许是因为每次醒来总能看见你,让我觉得很安心……”
“……是吗?”苏姑苏若有所思。
夜色寒,月如钩。
风冷。人冷。剑亦冷。
冰冷的剑锋从身后吻上他的颈侧,苏姑苏持剑逼近,语气肯定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恣意僵硬着身体,故意装傻:“知道什——么?”
话未说完,谢恣意只觉脖颈骤然一痛,喷溅而出的温热血液染红了黯淡单薄的剑锋。
苏姑苏手上用力更甚,颈侧的伤口愈来愈深,皮肉随着他的的剑势绽开,看起来有几分可怖,越来越多的血液用伤口争先恐后地涌出。
“说实话。”
失血使得谢恣意开始头晕,即使如此,他仍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身后刺骨的杀意。
好一会儿,他低声答道:“是在船上,你扶我时所用的白鹭指法,与先前蔚少侠所用一模一样。这世上,没有两个人能用出一模一样的功夫来。”
苏姑苏,更准确地说是蔚予纵,他不再掩饰声音,冷冷地笑了起来:“的确是我疏忽了。”
他忽而贴近谢恣意的耳畔,低声道:“抱歉。知道我秘密的人,都要死。”
谢恣意颈边一痛,眼前一黑,霎时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