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看向郁凌的眼神像是只将他当做一个陌生的后辈,细长的眼睛里蓄着冷静而淡然的光,郁凌朝他看着,仍旧觉得不安,心想:“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如果上次他是真的想杀我,因为耽耽来了让他没杀成,那么他现在是想趁着耽耽不在悄悄杀了我?”
当李寂告诉他百炼是真的想杀他时,他怎么都不信,可到了这种时候,出于人畏死的天性,他心底里还是害怕的。---
他感到四周格外安静,自己的吞咽声都听得格外清楚,不远处水浪拍打石头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打在了他的心里,带乱了他的喘息。
百炼在离郁凌只有四五步远的地方站住,看着郁凌嘴角露出一丝笑,道:“郁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这声音乍一听去,好像有些热络,可听完后却觉得凉意在脑中盘旋,郁凌突然间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不像百炼从前说话的声音,倒像是在哪里见到过的另外一人。
“百炼真人,难道这次咱们还是偶然遇到?”郁凌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想知道百炼此番找他的意图。
百炼又朝下方走了两步,抬了抬下巴看着远方,然后又转过头看着郁凌,眉头之间突然向下一锁,眼睛眯得紧了些,“郁兄弟又是过来找我徒儿耽耽的吗?”
“是啊,耽耽姑娘天生丽质,在下忍不住从蛟州追到了天衍派。”郁凌见百炼仍旧只是将他当做陌生人郁青,所以也想顺着百炼继续装下去,他想到耽耽恋慕百炼已久,便说出这样的话来看百炼会有何反应。
他在无稽山的这些年,一直都只知道百炼一心修道,丝毫不会为儿女私情所动,但他看到耽耽因那一腔心事憔悴的样子又会希望她对百炼的感情能够得到回应。
“我看,是郁兄弟你想从耽耽口里问出点什么来吧?”百炼眉头一耸,眼睛直盯向郁凌的脸。
郁凌感觉百炼的目光像是一根链子,利落地伸向他的喉头,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心里本来对于师徒情分的希冀被这一勒,也随着一颗心往下沉,整个人好像开始陷入到了一种让他窒息的绝望当中。
郁凌立在原地,双唇紧闭,抬头看了一眼百炼,随后眼光涣散,陷入到一阵沉思当中。
“想不到有一天我师父会这样和我说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承认前世杀我的人真的是他吗?不,他可能只是在怪罪我不该私下里找耽耽打听。----更新快,无防盗上----*--”郁凌的脑子里乱作一团,可他始终不愿意相信百炼会害他。
百炼看郁凌不说话,接着说道:“既然郁兄弟你知道怜香惜玉,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可以自己去问,耽耽不通世事,心思简单,你不要把她卷到你的个人恩怨中去。”
百炼一番话真戳中了郁凌心里的难处,他也为刚刚一时情急问耽耽的那些事而感到内疚,但他听到百炼这么说还是很欣慰,他想到百炼总算是真的疼耽耽,会为她着想,即使他死在这儿,也能放心了。
“百炼真人说得有理,既然是这样,你肯定也是知道我想问什么了,为何不向我明说呢?”
郁凌将这话说出来后,胸口反而跳得没那么厉害了,整具身体变得平静起来,在等着一个让他死心的回答。
百炼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下巴稍微抬起,眼神中都是冷漠和轻蔑:“呵,在我看来,弱者不配知道真相,也不配问真相。”
他说着伸出手朝着十来步远的地方发出一股掌力,随即见一只雀儿落了地:“就像这种小东西,死了后能问是谁杀死它的吗?”
百炼的冷笑让郁凌觉得陌生又熟悉,在无稽山的十来年他知道他的师父百炼算不上一个有大善心的人,但断然也非奸恶之人,他没有亲眼见到过百炼杀过生,也没有听百炼说过什么阴狠的话。但是他能感觉到百炼心里是冷的,即使百炼对他很温和,他对百炼也和对耽耽不一样,师徒之间少了暖意温情。
尤其是有了金禅这个师父之后,他更加会感觉到百炼心里的冷。他与金禅之间是师徒,也是朋友,他经常对金禅不是那么恭敬,会大大咧咧地和金禅说话,但两人靠得近,像知己一样能够相互懂得相互信任。
他原以为他与百炼之间有距离,是因为百炼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心里更多的是敬重和感恩,所以会不敢靠近百炼,现在,他好像突然间明白这便是人心的隔阂。
这一刻,他浑身发冷,整个人被寒意和绝望笼罩着,已经失去了挣脱的希望。他很想坦白问一声:“师父,你为什么想让我死?”可他不敢问,不问,心里尚且还能存一丝希望,问了,他这么多年对一个人的敬重和感恩将会要彻底崩塌。
郁凌看着百炼,四周寂静得可怕,像是将他扔向了一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要是百炼将他杀了,谁也不会知道。
正当他在思索着死和心里的绝望哪一个更可怕时,看到李寂正朝这边走下来。
百炼看到李寂,瞬间神色大变,离郁凌站得远了些,向着李寂远远就说道:“早就闻李护卫不问世事,也很少离开神殿,今日得见真乃罕事啊!”
郁凌看到李寂换掉了中原人的衣服,仍旧穿着从前的那身白衣,像是故意以雪域神殿中人的身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