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焱?”萧轼微微一怔,接过李霁呈过来的密信扫了扫,面色沉了下来,“他一个斗筲小人,也敢自称王?他是王,那本王成了什么!”
在场的几名心腹也跟着沉了脸色,孙籍幽幽一叹,分析道:“关西是块难啃的骨头,潼州兵强马壮,储备充裕,以眼下的形势,若不速战速决拖至年关,恐怕要再生变故……”
未尽的话萧轼也听出些端倪,把信往案头一掷,指尖叩了叩书案,让孙籍坐了,才问,“你如何以为?”
孙籍狭长的小眼睛里闪动着熠熠精光,习惯性一捋短须,“魏焱是故太子妃堂叔,说是要为废太子鸣冤,实则是为攻心,他这一反,朝中必有人会因此进言诛杀废太子,陛下悲痛愤怒,病情难免雪上加霜,届时若皇子们再起纷争,朝堂必乱,大啟必危!魏贼奸诈,其心可诛啊!”
他并非危言耸听,萧轼忧心渐起,沉眉若有所思,却听孙籍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于王爷倒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若此次王爷能出征平叛再立奇功,拿下兵部便可易如反掌。”
自太子被废,他的这些幕僚们是什么心思,萧轼并非不知道,只是他自己并无争储之心,便装作不知罢了。
“立不立功本王不在意,若能平叛擒获魏焱那反贼,本王自是义不容辞,只是现如今父皇有意晾着我,未必会命我出关擒贼。”视线无意落到手边那叠案卷上,萧轼只觉胸中烦躁,眉尖一挑,随手推到了一旁。
刚说完没多久,便有宫人火急火燎地来传他入宫,情势似乎又变得复杂起来。换完朝服,萧轼这才单独叫来李霁,“有一事,还是由你去办,设个稳妥的法子,把乌凰给本王弄出来。倘若本王要挂帅西征,京中动向你定要盯紧了!遇到棘手之事,便与张素孙籍他们商议。”
言下之意是不让他随王爷出征了,李霁听罢好一阵黯然,沉吟再三还是忍不住道:“属下还是想时刻跟随王爷,京中有张长史和孙主簿他们坐镇,自是乱不了的。”
萧轼面对铜镜神色泰然地正冠敛衽,一抚腰间玉带,从镜中淡淡看了李霁一眼,“本王最信得过的还是你,留下你替本王看着家门,方能无后顾之忧。”
此话听得李霁既感念又赧然,忽觉得自己这样跟个妇人无异,面皮微微有些发热,忙鞠躬应道:“能得王爷如此信任,属下便是粉身碎骨,也一定不负王爷所托。”
萧轼甚是满意地“嗯”了一声,转过身,足下生风地出了公府。
不出他们所料,此次魏焱反叛,情势十万火急,平叛的重任最终还是落到了萧轼头上。萧轼奉旨挂帅出征,率领两万王师浩浩荡荡出了京。
这日孙籍买了些进补之物去探望张素,张素半月前染了风寒,久不露面,孙籍去了才知道这人已经好了,大病初愈嘴馋得慌,非要拉着他烤鸭子吃。
二人从北府便开始共事,性格迥异却交情匪浅,政见不同时也有争得面红耳赤之时,譬如在争储一事上,二人便有不同的主张,为此事私下里都不知争论了多少回。
后来孙籍被张素说服了,若王爷对那个位子无心,他们做臣下的谋划再多也无甚意义。
院子里有棵木樨,正到了凋敝之时,秋风一吹便簌簌直落。
张素一身素服,牵起个衣兜在木樨树下左兜右揽,孙籍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实在忍俊不禁,“原来子儒兄也懂惜花,可你跳了这半日,”他指了指地上,“踩烂的可远比你兜儿里的多啊。”
披头散发的张素望过来一眼,宝贝似的将衣兜一折,啐道:“不懂风雅,我这是要酿酒。”
又斗了几句嘴,张素回到架子旁把鸭子翻了个面儿,浓眉一皱瞥了孙籍一眼,“远安兄还真是只懂兵法谋略,连眼跟前儿烤糊的鸭子也不知翻一翻,难怪王爷不敢把美娇娥托付于你,怕你给弄糊咯。”
“什么美娇娥?”孙籍一时成了丈二的和尚,眉头把小眼睛一挤,便只剩一条缝了。
张素捏了捏焦黄的鸭腿,眄他一眼,“都说了你不懂风雅也不懂风流,你可知王爷为何三天两头微服出去?”见孙籍老老实实摇了头,正想继续说却被鸭油烫了手,噘着嘴吹了好半日。
孙籍等急了,“你倒是说啊!”
“你急什么,鸭子已经好了,我们边吃边说。”张素说着把烤架提溜出来,搁到一旁石桌上早备好的木盘里,“王爷这一个多月来频繁外出,每次归来都神清气爽心情愉悦,难道你看不出来王爷是花下风流去了?真正惜花的,是咱们王爷呐!只是我担心,王爷温香软玉的日久生情,终究要坏事。”
孙籍听得不觉睁大了眼睛,一捋短须,“此话怎讲?”
盘里的鸭被撕得稀烂,张素给孙籍递了一条腿,“总之便是红颜祸水,你可听闻过乌家那位倾国倾城的嫡女?”
见孙籍摇头,张素不禁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你到了这个年纪还讨不到婆娘!”
孙籍脸一沉,敲了敲木盘,“别扯远了,说正事!”
张素把眼一翻,“乌家被抄,这位美人被送到了倚楼春,我曾悄悄去探问过,这美人至今还未挂牌接客,能这么快且轻易把人藏起来的,便只有咱们王爷。而如今三殿下把手一伸,王爷颇有忌惮,如若王爷真对那美人动了心,此番出征必会让心腹给她来个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