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轼到紫竹楼时,萧昀早已订好了雅间等他,席间一番寒暄,萧轼便开门见山开始请教,“七哥,倘若因误会伤害了自己喜欢的人,该怎么做?”
萧昀举止优雅地喝了一勺羹汤,闻言放下勺子,拿帕子拭了拭薄唇,反问道:“你对小凰儿做了什么?”
这话听得萧轼嘴角抽了抽,“七哥不过是与她兄长交好,能否不要叫得如此亲密?”
岂料萧昀把鼻尖一皱,微微倾身嗅了嗅,一脸狐疑问旁边的春歇,“这是哪道菜醋气熏天的,好酸呐!”
春歇在一旁偷瞄萧轼,神情尴尬地干笑两声,“主子您是知道的,小的这两日鼻塞,什么味儿也闻不到……”
对面的萧轼面色不太好,眉峰一挑,敲了敲桌子,“七哥你还没回答我。”
萧昀抬起他那张摄人心魄的脸,温和一笑,“是你没回答我,你究竟把小凰儿怎么了?”
把头无奈一垂,萧轼叹了口气,“回京那晚,我虐待了她,当时怒火中烧,一时情绪难控……”
意思大约明白了,九弟床笫间的事,他自然是不清楚的,萧昀一双眸暗了暗,“没伤着她腹中的孩子吧?”
提及孩子萧轼不禁黯然痛惜,摇了摇头,“已经没了,我也舍不得的,可她身子太弱,若强行保了那孩子,便是要了她的命。七哥你说,我究竟该如何选?”
说罢皱眉将面前杯中物一口饮尽,垂头丧气一派消沉,萧昀看在眼里,也是轻轻一叹,“你不是已经做了对的选择吗,当时她脉息太乱,我也无法诊断,只知她气血两虚,确实不宜有孕。”说着起身亲自为他斟了半杯酒,“她当时是何态度?要保这个孩子?”
伤情中的萧轼微微一愣,神情略显落寞,“我没问过她!”
“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如此重要的事怎能不问她便做决定?你可知男欢女爱,最忌讳独断专行,既是你喜欢的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你都要懂得尊重她。”萧昀说得有些生气,“若小凰儿一开始便出身卑贱,面对你我这样身份的男子,服从和敬畏之心会胜于爱慕之意,可她出身并不低,有着超乎常人的自尊心,越是在逆境之中,越是不容旁人践踏。”
一番话让萧轼如梦初醒,深眸明暗几许,终苦涩一笑,“难怪她一直觉得跟了我是受辱,的确是我之过。其实去岁初见她,我只觉眼前一亮,当时便动了纳她入府的心思,可随后一打探,得知她竟是靖国公独子的嫡长女,身份已高出穆氏一截,这心思不得不作罢。直到后来听说大皇兄要娶她入主东宫,我心有不甘才起了执念,你知道我与大皇兄之间的龃龉……”
坐回原位的萧昀点点头,“我知道你的心结,可这些本与小凰儿无关,你不能因为一份婚约,便把这些情绪都加注到她身上。”
萧轼再次执杯一口饮尽,“我承认,是我对她邪念太深,又恼恨她心里眼里只有大皇兄,这才强占了她……”
萧昀扶额,回想那夜乌凰的样子,不禁摇头一叹,“她与大哥的事,我比你清楚,她阿兄曾跟我念叨过,说她情窦未开不懂情爱,是大哥痴缠不休,毁了她声誉,她父亲才做主把她许给了大哥。”说着又是一叹,“至于那夜,你若能好好相问,她好好跟你解释,就不会有这天大的误会,你冲动,她倔强,生生把事情闹成如今这样,两败俱伤,何苦来哉!其实那晚她毒发难受,嘴里一直喊着的‘殿下’,未必就不是你。”
此话犹如利刃锥心,萧轼突然间陷入了迷乱,满脑子全是她那个明媚动人的浅笑,除了那次醉酒,她从未对他笑过,而那晚的一笑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不敢去想,正如七哥所说,自己若不那么冲动,问她一句,听她解释,便不会伤害她以至于她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如今追悔莫及,她是那般恨自己,见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这顿饭,萧轼终喝得有些多了,被李霁扶出紫竹楼,上了马车,言瞳问他回哪里,萧轼往凭几上一靠,脱口便道:“夜未央!”
外头的言瞳愣了一下,“王爷,夜未央已经烧毁了……乌姑娘如今在凤尾轩呢,您是要去那儿吗?”
然而里头半晌没有回应,想来是醉酒睡着了,刚要上前驾车前往西街,却又听里头沉沉飘出一句,“不去了,回王府!”
言瞳又愣了愣,双肩一耸,拉扯辔头一声轻叱,两匹马儿便低鸣着缓缓拉动马车。
阳光从断裂的云层倾泻下来,时辰早已过了晌午,明明吩咐了要回府用午膳的,穆氏精心妆扮了一番,备了一桌子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问王川,王川也说没接到王爷的消息。
等了这个把时辰,穆氏早已饥肠辘辘,荷叶在一旁小声劝道:“娘娘先喝碗羹汤再等吧,都这个时辰了,王爷或许临时有变动,不会回来了。”
穆氏有些困倦,微微点头,另一名贴身侍婢荷花忙上前舀了碗百合粥过来,与荷叶一起服侍着娘娘用了一些。
一碗粥还没用完,外头有小内侍飞奔来报,说王爷回来了,已进了府门。
穆氏顿时清醒了,困意一扫而空,忙漱了口起身到院儿里去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