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时,乌凰只想与他保持距离,她已经极力抑制不去想,可那些不堪历历在目,身子仿佛到现在还是痛的,眼泪便不争气,似永远流不干一样。
她摇了摇头,心中有巨浪在翻滚,模糊的视线蓦地一暗,不及反应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吓得瞬间呜咽出声,“不要……你放开我!”
萧轼把人抱到床边,突然头昏眼花,体力难支,被她一挣便一起砸进了床里,她又推又踹的,不知哪来的力气。
不料被她一下顶到要害,疼得他一阵迷晕,一声闷哼翻过身来,随她如碰蛇蝎般退缩到角落里。
他装作剧痛无比的模样,本也是浑身酸痛,又发低热,确实很难受,弓着个身子恨不能在床上打滚,伺机偷窥一眼乌凰,但见她止了哭声,抹了脸上的泪,一双泪目潋滟无匹,怯生生地看着他,半晌,唇瓣一动,“你……”
却再无下文,萧轼略觉失落,背对她躺了片刻坐起身来,一捋乱发,道:“适才……本王并非有意,外头冷,快捂着吧。”见她瑟瑟半日不动,眼波流转间不经意泄了一丝惧意,他心口便似堵了何物,眸光幽暗,“本王不碰你就是,快进去暖着!”
说完也不再管她,倒在另一头拉扯被子兀自睡去了。
外头的雨势渐小,天将亮时便停了,萧轼烧了大半夜,早上起来低热已退,只余浑身酸痛,这体验还是初到北府时有过的。
看着拥紧大氅蜷缩在角落里睡着的乌凰,萧轼良久没有我动作,最终也没碰她,拉过被子轻轻盖了,这才起身下床穿戴梳洗。
从屋里出来时,一眼便看见姚艳和几个嬷嬷杵在那里等,正好,他正要找她们呢!
冷厉的眸光一瞟过去,几人便一脸惶恐地跪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地上冰冷的积水。
萧轼站在檐下,双手往腰间一叉,寒眸微敛,“有人莫不是以为本王忘了,还有一事要找她算账!”
声音比那刺骨的水还要冷,几人瑟瑟地都不敢抬头,尤其是方嬷嬷和瑞嬷嬷,浑身抖如筛糠,却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
萧轼没再继续追问,冷嗤一声,抬步便走,“本王就给她个机会,是谁给乌凰下的迷药,从哪里来,立马给本王滚回哪里去!别等本王亲自把人揪出来,乱棍打死丢出去喂狗!”
最后一句冷斥,听得方嬷嬷浑身一颤,她惊骇万分,面如土色,忙不迭跪行出来叩头谢恩,走出去丈远的萧轼却再未回头。
待走出那片湿哒哒的竹林,萧轼凤眸一斜,吩咐后头的李霁,“找个机会,把这可恶的婆子给本王料理了,不取她狗命,实在难泄本王心头之恨!”
李霁立即领命,走了一路,憋了一路,路过蘭楼时,见王爷驻足看着那片废墟,他终忍不住开了口,“王爷,这件事姚艳也脱不了干系,您为何不一起严惩?这种不忠之人,留着也就是个祸害,您才走一个月,她们就听从三殿下差遣,逼着乌姑娘签籍契,又为讨好七殿下给乌姑娘下药,两面三刀,面目可憎。”
萧轼一双凤眸眯了眯,晨风凛冽,吹得他衣袂轻舞,墨发飞扬,他似没听见李霁的话,只盯着那片废墟眸光深沉。
好半日,萧轼才撤回视线,再次抬步,在冷风中留下一句:
“即便是会咬主人的狗,若还有用便暂且留它一命,待无用之时,结果了便是!”
一阵冷风吹得人不禁一瑟,后头的李霁言瞳神色各异地相觑片刻,什么也没说,匆匆一脚跟了上去。
回到公府用完早膳,刑部尚书以及张素等人已恭候多时,魏焱很快就要被押解进京,刑部诸事繁忙,王尚书汇报完刑部的事,末了不免提一嘴史逸的案子,“史逸一案至今毫无进展,史太尉伤痛,几乎每日派人前来催问,前几日还亲自前来,数落臣等昏庸无能。”
萧轼不动声色,一言不发看完手头的文牍,往旁边一搁,抬起眸来,“本王看他真是老糊涂了,上次中秋,朝臣便被他骂了个遍,如今又来数落这个数落那个,朝堂上下全是无能之辈,岂不是在说父皇昏庸?”
他只是随口一说,岂料诸位皆掩息色变,一派凝重。
史太尉是两朝元老,今上登位时他便是辅政大臣,位极人臣半生,于社稷自是功不可没,可如今年岁一大,便倚老卖老,整日不是数落这个大臣就是痛骂那个大臣,满朝文武都快被他得罪光了。
萧轼早看不惯他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一直在静待机会欲好好杀一杀他的威风!
刑部的人走后,只余下张素和孙籍,问及这一月来京中动向,二人互看一眼,孙籍走上前去,“回王爷,前庭倒无较大的异动,只是后宫并不安宁,想必您已听说,如今万贵妃久病缠身,后宫唯舒贵妃独大,命妇们入宫请安都是去的宁华宫,娘娘不吝奇珍异宝,大行赏赐,费尽心思笼络朝臣家属,微臣甚至还听说,娘娘有意要将史太尉的孙女指给三殿下做侧妃,起初史太尉似乎不乐意,如今三殿下封王,又改口答应了。”
批注文牍的笔一顿,萧轼抬起头来,唇角缓缓浮出一丝冷笑,“喔?这倒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