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转眼片刻,有一个黑衣人轻轻推门而入。
薛承远坐在椅中,就这么望着那缓缓被从外打开的门。
若真是刺杀,他也准备好了。
为医者,此生生死随命,他从来坦然且泰然。
“爹。”
未料想,一声轻唤,倒是让静等变数的薛承远瞬时在眼中迸出了泪珠。
“……”他心头一股巨大感情涌起,激动的有些难以自持。
一听声音,一看身手,是乐儿无疑。
“爹?!”
公良世乐进了这屋子,眼中俱黑倒是一时间分别不出薛承远究竟人在哪里,只能微微的唤了两声。
“乐儿”
薛承远生怕这事儿牵连他,没有再次点灯,只是在漆暗中,轻轻一唤。
公良世乐一听那声音,神色一变,立即就朝着薛承远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爹……”
他如今也是天云朝中十分具有威望的将领之一了,虽然资历尚浅,但不乏有一帮愿意出生入死跟随自己的兄弟。
公良世乐见到薛承远就坐在椅子中,几乎是扑了过去,就一把抱住他的双腿,将头埋在薛承远的腿上。
他颤抖的道:“爹!……”
“乐儿……”
如此这般境遇下重逢,是薛承远所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以往他们公良家鼎盛的时候,在这朝中羡慕觊觎的人不可尽数,可时下……,连见儿子一面,都要如此偷偷摸摸避人耳目。
“你可还好?!”公良世乐从下到上摸了摸薛承远的身子,确认他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在自己眼前,才终于放下了心。
他们前后回到郢庭的距离不过相差一天而已。
“爹差人送去的口信,你收到了?”薛承远问道。
“没有。”
公良世乐眉目间英气十足,只是脸侧一条从额头至颧骨的疤痕在雪夜的月光下分外明显。
这是他初次武考时不经意留下的,这疤痕毁了一副飒爽的天姿,却更加给他增添了几许男人洒脱勇悍的味道。
“我回到郢庭,刚听到消息,就直接奔着家来了……”
公良世乐已经清楚自己一别京城的这段日子,简直翻天覆地。
薛承远不愿给孩子太大的压力,前路忽然间变得十分莫测,公良飞郇倒是如何才能从狱中出来?知儿呢……他的身子究竟如何了……?想着想着,这心事纷乱,倒是一时间,不知如何对世乐开口。
“雅蕙和孩子们可还好?”薛承远轻问道。
“好,都好。”世乐如禀报公事军务那般,速速就对着他爹道:“上一次陛下派人来封锁了我家许久,雅蕙嗅觉灵敏,刚解禁便带着孩子回娘家暂住了。”
原来如此。
当年世乐一眼便相中了隋行谦的小女,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世乐入宫中任职的第一年,便如愿抱得美人归家。公良飞郇与薛承远对这门婚事都心仪有加,隋行谦能与公良飞郇结上这秦晋之好更是快意万分。
隋行谦挂甲之后颐养天年的地方离京城还有两州的距离,而他们也确实一别多年未见了。眼下公良家遭难,雅蕙能带着孩子们由隋行谦护佑,那是最好不过了……
“知儿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父子二人在漆黑的房中对话,情感反而更加真实而不隐晦。
“知道了。他在善因寺中。”
世乐点头。二弟的事情,他已经完完全全的都知道了。
其实公良世乐也并不觉得意外,自小皇帝就喜欢二弟喜欢的出奇,这别人看来“荒诞”的秘闻,在公良世乐怎么看怎么觉得“水到渠成”。
“你父王……唉……”
薛承远长长的一叹,公良飞郇真是性情毁所有。
“爹不用太担忧”公良世乐暂且还不知这宫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父王入狱的轻重程度而言,应当是和皇帝起了冲撞。
那又如何?就皇帝和父王那两人的性情,遇到一起,没冲撞是意外,有冲撞才是正常。
“陛下不会不顾知儿的感受,非常时期,想必不会难为父王的。”
世乐一句就下了判语,薛承远略略点头道:“希望如此。”但想到公良飞郇那从此可能会不同且莫测的将来,薛承远不知这次他们是否还能见的到世知。
“我写了一些方子,万一……此次我和你父王无法见到世知,你一定要将这些方子带给他,让他按着方子调养。”
薛承远说罢,从桌上抄起了一叠厚厚的药方,慎重的托付在公良世乐的手上。
“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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