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世知见多说无益，撑开他的手，便要转身。

这人当真是永远只活在自己的境地里。

不能察觉他人的苦，也不能体尝他人的痛。

“公良世知！”

慕容重辉见怎么劝怎么求都没有用，永远对着他而来的，都是冷冰冰的拒绝，公良世知还是这般决然的要离开自己。

皇帝怒意袭天，脸色铁青，无处排解，一掌就“啪——”的抡在了身旁的柱子上。

“咣当——”梁上的瓦片，应声就掉落了，砸在地上，崩的稀烂。

那梁柱上一道深痕，力透纹理。

“呃……”

慕容重辉有些失控的轻吟了一声，有什么瞬时就不对了。

他右臂剧痛，又酸又刺几乎无法抬起。

公良世知闻声一回头，见慕容重辉不支的靠在那梁柱上，按着手臂，终于是老实了。

“折腾够了么？！”

在这善因寺大闹已然就够丢脸的了，更何况他还是这一国的帝王。

公良世知冷冷道，看了他那么一刻三分，却终于还是两步走了回来。

他伸手拉起了慕容重辉的长袖。

肿胀渗血，骨头都打碎了吧？！

慕容重辉见他又这么握着自己的手，心头感动的一刹就流泪了。

他不发一语，只是无声的掉泪，不像那个他本该成为的无情无欲的人。

“唉……”

公良世知一边捏着他的手臂，一边在心中长叹。

当年卓公失去了一臂，余生艰难他是亲眼所见的，如今，又如何能因为自己，让慕容重辉再重蹈覆辙？

这迅速肿大出血的手臂可不是好消息，公良世知明知他胡闹，明是心头气的想剁了他，但在此情此景面前，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为医者，见证人间疾苦。

这皇帝的苦处，确实有，而且还不少……

“疼么？”公良世知一手抬着慕容重辉的手，一手护着他的关节，轻轻向上挪动。

“不疼”慕容重辉只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都愿意，又何况这区区疼痛。

“真不疼？！”

公良世知一见他这副没皮没脸的德行，手劲一重，猛就捏住了他受伤的骨头和关节。

“啊——”皇帝咬住牙，呲牙咧嘴硬是不呼喊出来，坚持道：“不疼！”

“你不想也废了这只手吧？……”

公良世知看着他强撑的样子，挑眉问道。

“世知……”

皇帝一见他的表情，又是天地不顾一般的痴了，向前一倾，再一倾，步步为营就将公良世知又一次逼到了对面的梁柱前。

“世知，我爱你……”

慕容重辉无可抑制自己心中奔腾的感情，疯狂的要吻他。

一手都不能动了，难道还会是自己的对手？

“你还要不要命了？”

公良世知伸手就隔开了他，与自己划开一道距离，他沈声问道。

“你若是不在身边，这条命不要也罢。”

皇帝眉目间透着坚定，一字一句，让他听的清楚。

心障啊……，这人真是。

公良世知如何不知道他喜欢自己。他从来都知道。

但是爱情……当真是无法勉强的。

“我若是不在，你还不活了？！”

公良世知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万里江山千秋功业，都不要了么？只为一人而活？

怎么能这么荒唐？！

“天地为鉴，神明为证。”

慕容重辉听言就举起了他那只还灵活的左手，向天发誓道：“若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亦绝不独活。”

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让人无法不动容。

公良世知有那么一刻，倒是有几分被这最熟悉的人所感动了，可也就是那么一刻而已，回过了神，他还是觉得荒唐。

荒唐透顶！

“我若在这儿出家，你定会报复这寺院的里里外外，是不是？”

公良世知深谙这面前人的疯狂和行事逻辑，不由问道。

慕容重辉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

眼神却是“必然”二字的模样。

他怎么能够容忍公良世知出家，褪去那一头他最喜爱的长发？！

不——，绝对不能！

“我的心很累。想在这幽静的地方，住一段日子。”

公良世知轻轻摇头，从他身旁走过，跪在了佛前。

齐佑良的死，说到底和自己不无关系。

若不是皇帝这么疯狂的爱自己，兴许他就不会死……

孽缘。

“还望陛下不要打扰……”

莲华灯上，光影微明，映在公良世知清透的双眸里，浮生点点，尽显无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