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正值隆冬,却时有敌军讨饶,补给不利。我十分焦急,无以为计,便暂时答应了……”
“谁知,乞速太却在第二年春时的莫通山一战中战死,曾有的协议,也随着他弟弟的登位而不了了之。”
“这件事……左思右想终究觉得不妥,便在撤离叶鄂城时,将曾收下的余下辎重擅自掩埋。”
“未料想……还是……被人……”
他身边不可能没有皇帝的眼线。但这事端可大可小,若是边疆战线辎重补给急用的时候,本是好事。这天下若是太平了……,呵呵,一朝就极容易成为其他野心家的口实。
通敌叛国,这种帽子,对于他这样的驻边大将而言,简直一扣一个准!
皇帝对他的信任,今日有,明日无,根本阴晴不定。
说到底……,他是上皇的人,而非当朝天子的马下臣。
“这朝中很多人,等这一天,很久了……”
齐佑良轻轻抬手拨了拨身上这卷杂着的干草、尘埃,一切玷污他的污垢,神情淡然而且不屑。
原来如此。公良世知心头深叹。可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一万个笃定的相信,齐佑良从来没有谋反之心。
“知儿,你并不用担心我。”
齐佑良到底是身经百战的战将,他目光深冷,却有一种根植于大地中的沉稳和坚实。
“……”
一波又一波向齐家袭来的变故已然让公良世知十分焦心,这个他珍藏在心头的人,如今就像站在惊涛骇浪的尖儿上,随时会被覆灭。
“那车师部的大汗毕元桀,可是个出名了的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小人。”
一语罢尽,齐佑良稍许一笑,又几许自嘲的道:“边疆或许还会起战事,皇帝还用的着我。”
“或许,就是我的存在,让皇帝心头,不痛快了……”
“呵呵……,所以他才想这么整治我……”
“又或许,他只是想找个借口立威罢了。”
齐佑良内心的旷达,倒是有几分感染到了公良世知。身为皇帝的老师,他如何能不了解这人的心性。
只是此次风雨欲来,齐家颠覆的事儿,确实动作太大了……,无论出于什么样原因,他都不可忍受。同样,不可置之不理。
“我会在朝中尽力为丞相奔走,以求早日让丞相脱离这……”
公良世知环视了一圈儿这牢狱之中的处境,说的十分不忍。
曾经志气浩瀚比天高的人,如今竟会窘迫的囿于如此逼仄之地。
火把、铁链、草垛、刑具……皮肉之苦,心头之难。
不——!
齐佑良见他如此坚持,心中大为感动。事已至此,他都能够想象的到,凭借着自己这些年在朝中的煊赫之势,有多少人处心积虑的等着这一天。
但疾风知劲草,烈火炼真金。
看着有人真在这节骨眼儿,甘愿为自己挺胸而出的时候,这份义气还是深深的震撼了他。
他想说句“谢谢”,对着这个如同他侄子一般年岁的孩子。
可终究,他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将一切如一坛醉人的酒一样,深深的珍藏在了心底。
天云皇宫中,在朝阳殿里,慕容重辉目光落在一纸折子上。
方子同对于叶鄂城兵器和甲胄的查处,简直正对了这朝中许多人的胃口。
此刻,方铭就正跪在他面前,死死哀求万万不可放过这“通敌叛国”的国之大将。
可若是为国出生入死的齐佑良都不干净,这眼下跪着的臣子,又有哪个是真干净的呢?
慕容重辉想着,想着,心里就越发觉得无趣了。
他不介意成为这些人手中除去政敌的利器,但他必须要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爱卿的意思,朕明白。”
他一手点在那折子上,轻轻敲打着洁净述字的纸张,重申道:“只是齐佑良有恩于朝廷,不可轻易处置。”
“陛下!这证据确凿,陛下倒是还犹豫什么……?”方铭一听就急了,打压这人到如此态势,再多一根稻草也就将齐家全锅端了!
“这谋反之罪是极刑之罪,天下之人皆同如此!”他句句紧逼,不给面前的皇帝思虑的罅隙。
“呵呵……”慕容重辉唇边泛起冷笑。
他是想整治齐佑良。尤其是看着公良世知望着他的那幅眼神时,他就发疯了一样的想整治他!
更何况,在这一干臣子面前竖立权威的目的,通过整治这封疆大吏,能够更快捷的达到。
但私心是私心,国事是国事。
他眼下确实还不想,也不能让齐佑良就这么痛快的死了。
“方大人……,哦,不……朕的国丈大人……”
慕容重辉从龙椅中站起身子,谈笑风生的道:“这件事暂且搁置,眼下,还是说说朕的大婚之事……”
“令爱可准备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