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凭你的本事，要离开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今有了家业，人有家业就会牵挂，人有牵挂，做事就会缓和一些。你只是做事平和许多，不再向从前那样不管不顾而已。阿霁，我知道你心里有数。”

他抬头时，眼中似有星斗。

“我媳妇怎么这么会说话，可真是。”

他可真好看，她心想。双颊因此染了绯红，却还是不忘记跟他说：“我过几天或许会去宫中一趟。”

他安静片刻，那双眼眸重又阴沉似鹰，他双手修长，一寸寸抚摸过她的脸，他想了很久，最终说了句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辛苦，你若不是为了我，恐怕早就离开这诺大的牢笼，就如你从前说逃狱就逃狱那样。打鼠怕伤了玉瓶儿，就算你不是刻意为了我成长，但你的确是因为娶了我，才开始慢慢成长。我并不觉得瞻前顾后是懦弱的事，当人开始瞻前顾后的时候，说明他学会了虚伪，也学会了周全。

“我今天叫程染让你过来，是想要你别管这里的事，回凤凰山吧。”

“我总要为你做点什么。”

她此刻竟难得的执拗起来。

“阿霁，我如果要得到人的尊重，就势必要为你做些什么。不然，就算人人叫我少夫人，他们也不会打心眼里把我当女主人的。”

那一瞬间，他的眼中有些微的动容。楚黛黛嫣然一笑，又说：“而且我很久不见徐淮安了，想去见见她。告诉她，我嫁了个多好的人。”

“嗯，你还想气死她。”

“你怎么知道？”

萧霁摸摸她的头，没说话。

“诶你看，这小窗子能看到星星。”

然而转眼神情又一暗。

“那我也该走了。”

她说完，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正好这时有官差过来，她恋恋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却见他的眼神比自己更加热辣，难免飞了他一眼，这才走了。

她的掌心还有他掌心的温热，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明明快是冬天了，因人在汴梁要装穷，袄子也没掐个合适的腰身，但见她袅袅婷婷的身影，却莫名想起她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

他自幼经过许多坎坷，对于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太放在心上。不过也的确如楚黛黛所说，因如今有了家室又有牵挂，做事不如从前孤注一掷，但，焉能知道没有好处呢。

很快，他就察觉到有家室的好处了。

那一晚，楚黛黛睡得格外香甜。翌日，她奉太皇太后宣召入宫。

依旧是昨日去牢里的那一身衣裳，不掐腰，桃红色棉布衣裳，只是首饰用了绿的，红色配绿色，这样显得喜庆。

说来楚黛黛当真姿容艳绝，这样粗俗的打扮，却显得她人比花娇，更有一层浑然天成的清丽妩媚，楚黛黛带着霜天和落云，马车到了宫门口，两人扶她下马，倒是派头十足。

这就是汴梁的皇城了。她在幼时，家中光景最好的时候倒是来过，不过也足有十余年未曾领教过这皇城的威风了。门口的士兵皆目不斜视，不过看他们资质，便知道这羽林郎还是略强过天牢里那些侍卫的。

自有小黄门在宫门口迎她，那位公公自称姓展，两鬓的头发皆白了，他带着轿子来迎她，她却不敢坐那辇车，只恐被人说一句骄纵。

她虽人是骄纵些，却也不能在这里留下个这样的把柄。

太皇太后住的慈寿宫离帝后的宫室较远，到时候路过了一趟太妃们住的地方，只觉得安静极了，有些怕人。大行皇帝和柯瑾都是喜好享乐的人，所以这宫中建筑铺陈都十分奢华，这几天汴梁的天气并不很好，一时间有雨星子下来，楚黛黛不想多吹风，又恐太皇太后久等，便加快了脚程。

一路上没遇见熟人，既没见到徐淮安，也没见到崔潆。倒是见到柯瑾其他的妃嫔，个个穿的花蝴蝶似的，有那性格跳脱的还会回头看她，也曾听到稚气的女声和身边的姐妹说：

“这位夫人穿的可真是寒碜”

楚黛黛皆一笑置之。

虽不知道太皇太后为何要见她，但她亦不慌乱，又想想，朝会应当已经开始了。自然，这是程染一直操心奔走的事，而楚黛黛的舞台，还尚未出现。

雨越发的大了，然而就在大雨倾盆之前，楚黛黛来到慈寿宫。

还未进到大殿之中，她已经闻到淡淡的檀木香气，望了这景象一眼，眼帘一垂，慢慢向宫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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