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

康氏把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那双淡淡的眉竖成个骇人的模样，还是周氏拿着帕子上去替她拍背，又说：

“黛黛快别气你祖母了。”

“气不气的我也已经嫁了，祖母恐怕不知道，我夫君虽然如今被捉拿，但若我们愿意降的话，说不准朝廷还会许我夫君一个官做。若真是如此，我也就是官太太了。”

一面说，嘴角一面勾个笑出来。她这笑容颠倒众生，但在康氏眼里简直就如妖精一样可恶。只是她这话又很难叫人指出不对来，甚至，楚家愿意见她，虽然是有大理寺的压力在先，但难保没有这样的想头。

甚至，外人或许不知道，但楚家人是知道的，如今登基的这一位，恐怕是对家里的大姑娘还有那么点意思的。所以，如果大姑娘真成了诰命夫人，恐怕还有更大的前程。

这种腌臜的心思虽不能与外人道，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很。所以，楚黛黛虽然说话有些不逊，康氏和周氏也就忍了。

不过她此次过来也不是为叙亲情，亲情这种东西，她与她爹叙得，也与她娘叙得，但与这些人就委实不必了。真是一打眼就能知道他们的心思，这样的心思，叫人觉得心凉。倒是离开楚府之前，因料定了家里长辈不会送她，楚泱自己偷偷从小道跑过去，见到楚黛黛的背影，低声喊姐姐。

她回头，只见小人儿长得高了些，白白净净一张脸，长得不太像他娘。

二伯父是个万事不管的，楚将军出事后也只是象征性地滴过几滴泪，后来也没有振兴楚家的打算。楚家一直靠楚将军当年挣下来的家资支撑，倒要感谢朝廷不曾抄了楚家。

楚泱的性子不像他娘更不像他爹，他的秉性里有种天生的正直。

不知道小孩子从哪里攒出来的几尺红布和银子，他年纪很小，身上的书生气却很浓。他说：

“长姐出嫁，我们这房不能没有表示。无论如何，姐姐都是我的姐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如果长姐以后住在汴梁，等我大了娶妻成家，长姐可把我这里当嫡亲娘家来往。”

从前只觉得他是个小书呆子，安静懂事，却没想到他竟出奇的早熟，且没有长歪。她有点感动，摸摸他的头，说好。

又说：“家里以后恐怕要靠你了，你自己保重。”

楚黛黛在汴梁的一举一动都在崔国公夫人眼中，她虽不解其中深意，却对手下说：

“此女不简单，盯好了她。”

事情并不顺利，对于萧霁的事，朝中分为两派，一派坚持要杀，一派坚持怀柔。

其中坚持怀柔一派以内阁首辅米之为主，其中兵部、礼部一向与米之亲近，亦赞成。但次辅章昭、吏部、户部、当年和楚将军有仇的定国侯都坚持要以此事杀一儆百。

朝廷一时僵持不下，程染这些日子在汴梁调停，但楚黛黛总觉得他并不着急，心中正疑惑，好在当天程染过来见她，替她解答了这个疑惑。

他先说：

“今日去见过少主，少主说有事尽可告知少夫人，他与少夫人一向知无不言。所以先请少夫人恕我从前秘而不宣之罪。”

程染说着就要行礼，因男女授受不亲，她便叫落云亲自去拦住她哥哥。

程染赧然一笑。

又说：

“少夫人放心，马上就要打仗了。到时候朝廷缺钱，必会松口。还有，少主人实在惦记夫人，想见夫人一面，这事我已经安排好，只是少夫人……”

“我知道，打扮的惨一些，行为上高调些，免得叫汴梁里的眼睛起疑。”

“少夫人英明。”

什么是英明？楚黛黛不懂这样的话语，她只是想，她终于能在汴梁落下第一场雪之前见到她的夫君。这样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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