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楚黛黛这人虽然情商一般，但她似乎天生无师自通寄人篱下的本事。她身上已无从前在楚宅颐指气使之势，只是亦步亦趋跟在萧霁后头，至于霜天，萧霁道：“阿蓝待会找她，会与她说说山中事物。”

说这个作甚？

她有心想问，却罕见地沉默了。倒是萧霁见她话少，不知怎的，竟比从前在汴梁相遇时热情许多。

因男子脚程快，他少不得总要放慢了脚步等她。两人一路行去，这一路，她能看见婢女小厮，皆井然有序侍立在各自职守的位置，然而这一路见闻，让她越往后山走，越觉得心惊。

她不该和萧霁比耐力。这是个即使对人有淑女之思，亦能不疾不徐，慢慢说话的男人。果然最终还是楚黛黛按捺不住，选了个极合适的问题问她：“昨天我看那些婢女，似乎都是哑巴。你们去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哑巴？”

他这才低头看她，看她眼睛亮亮的，如天上星辰。他略思索一下，说：“育幼堂里多的是这样的孩子，都捡回来养着就好了。这事之前是我母亲操持，现在是阿蓝。”

母亲？

也是这时，她看见这两个女眷往这边走过来，一人做妇人装扮，另一人看上去还是个少女。因相隔太远，她看不清这两人的容貌。本想等那两人往这边过来时再做探看，不料那两人见前方有人，便从原路折返了。

楚黛黛眯眯眼镜，只觉得这凤凰山有说不出的诡异。但偏偏她心里很多心思，是不好宣之于口的。

于是只是跟着他一路走，路途越往里风景越好，直到走到一有瀑布之处，待走进了，能看到一处狭窄的口子。她一时有些犹疑。

萧霁那双桃花眼笑容越胜，看起来很不像个好人。楚黛黛挨过去拽一拽他手臂，问他：“这是哪儿？”

她拽他手臂的时候，一只手就那么抓着他，她力道不是很大，只是那么虚虚的握一下。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教养，似乎此刻已经不在她生命之中。她此刻更像一个对这万事万物充满好奇又充满恐惧的少女，似乎眼前这个人能给她的所有疑惑都作出解答。

那一双桃花眼，笑意越发深深。但萧霁仍然表现的很有风度。

“害怕了？”

她点点头。

这是属于她的品质，坦诚。

“从来没有女子来过这里，但这里又不是高山险峻之巅，怕什么？”

这轻飘飘的语气又让他在楚黛黛心中风度全无。她捏了捏他的胳膊，说：“怕你把我骗去卖了。”

萧霁好玄没笑出声来。

“你能卖几个钱？这里的丫头都比你值钱。”

楚黛黛很觉得自己受了打击，又问他一句蠢话：“为什么？”

“你是会端茶还是会送水，是会做饭还是会做衣裳。”

“我会写字。”

“大户人家买丫鬟可不要丫鬟会写字。”

她气鼓鼓地，越发觉得自己入了狼窝，不过又想，这里可不就是狼窝么。她又捏萧霁一记，萧霁却反而将她的手拿下来放在自己掌心，很奇异地，她并没有挣扎。

萧霁不由得心情更好，两人从洞口进去，她只觉得里头极暗，萧霁却似是对这里轻车熟路，又走了一会，待光亮更大，没多久，两人走到出口。

后山之外，还有一座山。

这一座山却不如前头的巍峨气派，她却仍然叹了一句：“这就是山外有山了吧。”

萧霁并不回答她，他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冷峻地神情，不等她问他缘由，竟见两个身着兵甲的男子朝他走来，握拳就是一礼：“少主。”

其中一个皮肤白些，即使兵甲之下亦不掩他的好相貌。但可能好相貌的人都有些油嘴滑舌，很快楚黛黛听他问道：“这就是少夫人吧？”

她眨了眨眼睛，手很快从萧霁手中抽出去，于是萧霁只是点点头，没有再回答那个人。

那两个身着铠甲的男子亦不再说话，只让开路让萧霁先行。再往后走，她看到一些人，这些人整齐有序地在山上搬运东西，与楚黛黛想象中衣不蔽体的劳工不同，这些人，穿的还算体面，也并不瘦。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腿肚子有些打颤。好在萧霁似乎感觉到她的惶恐，只回头看一眼，竟然发现她脸色苍白。

他问她：“你害怕了？”

“怕什么？”

“怕我。”

我一直怕你。

她在心中腹诽一句。却没说话，阳光下，她看见似乎有点点金光在眼前闪烁，她纵是个没什么见识的闺秀，亦不很傻。很快，她眼睛一瞪，抬头看向他，用一种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声音说：“你这里有金矿？”

萧霁的唇，一点一点，勾起来。

即使在一种不可置信的状态之下，她仍然不能否认，这个男人有迷人的样貌。和他的气质不同，他的模样竟偏冶艳，这令楚黛黛不竟好奇，他的母亲当是何种绝色的美人。楚黛黛甚至心想，那一位长辈，应当比自己出众许多。

“还有铁。”

楚黛黛悚然一惊。却只见他笑容越盛，宛如猎人得到猎物，再一次，他抓住她已经有些僵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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