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灵隐寺比她上次来的时候清净，知客僧也换了陌生面孔，但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知客僧很容易被人买通，楚黛黛一进庵堂，竟见到了柯瑾。

柯瑾一样身高八尺，但他肤色微黑，神色冷凝，是和萧霁全然不一样的风姿。柯瑾见到楚黛黛，先一惊，又一喜。他身边站着的小厮还是楚黛黛熟悉的小厮奉天。

楚黛黛还镇定，倒是霜天很兰芳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所以，最终还是镇定的楚黛黛发话说：“阿环，你照顾两位姐姐，我和这位公子说一说话。”

多日不见，楚黛黛也历练出来了。

听说柯瑾在三年前被八王爷送去做了羽林郎，如今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哪还有半分纨绔模样。不过皇家人最善变脸，一人似是能有千张面皮，万种模样，所以即使柯瑾如今脱胎换骨，楚黛黛也未见惊诧。

只是想，上次在灵隐寺见到他，倒未发觉他变化这样大。不过想也是，楚黛黛当时正伤心到不能自持，哪有心思关注他人。

“好。”

楚环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但看他穿戴倒不像歹人，何况外头还有齐大哥他们……想到这儿，楚环也就不怕了，只听楚黛黛的话带霜天和兰芳退了出去，奉天也知机，跟着出去。

楚黛黛离柯瑾很远，柯瑾进一步，楚黛黛便退一步。但楚黛黛眼睛没瞎，她能看到柯瑾的手在颤抖。堂堂大好男儿，竟做出情深不寿的模样，若换一个女娘，一定心疼。

所以说齐远那一句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用错了地方。这一句话，当说柯瑾和楚黛黛，更为合适。

“你瘦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柯瑾和楚黛黛不算有过婚约，何况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即使在议亲之前也没什么交集。

若真说两人有什么缘分，细说起来，当年楚黛黛曾在走投无路之时求过柯瑾，但后来柯瑾也果如楚黛黛所料，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句解释也不曾有。何况柯沉雪当时还想毁楚黛黛名节，不管柯瑾知不知道，楚黛黛对八王爷府的人都无甚好感。

楚黛黛不是无知女娘，也不是圣母。

所以柯瑾那些情深意切的表白，从来感动不了楚黛黛。

所以，当柯瑾情深款款地楚黛黛说完你瘦了之后，等来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柯瑾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怪我。”

楚黛黛眯眯眼睛，给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她不再是当年有恃无恐的女孩儿，她失怙失恃，虽然外头还有个暗示可以把她带走的男人，但因木未成舟，楚黛黛至今仍会觉自己无所依仗。

所以楚黛黛虽不喜柯瑾做派，但因其父位高权重，便不欲得罪他。于是楚黛黛只是平平板板地跟他说：“郡王爷消息灵通，应当知道我要嫁人了。”

她明明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偏偏柯瑾就能从中听出怅然来。他虽想上前抱住她，安慰她，但又想她到底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到底克制住了，只说：“我知道，你要嫁给崔羽。”

这是一句没什么营养的废话，所以楚黛黛只是眨眨眼睛，没再说话。

但显然，楚黛黛的反应不能令柯瑾满意。他跟楚黛黛说：“咱们进去说话。”

楚黛黛不置可否，但楚黛黛不会得罪这位在她看来有些爱自欺欺人并且自我感动的郡王爷。所以便保持着妥当距离，随他进去了。

庵堂内有丝丝凉风，又是菩萨在上，楚黛黛心想，真对不起菩萨，总在清净之地说这些男女之事。

灯光昏暗，但不妨碍萧霁沉醉于楚黛黛堪称艳绝的容颜，他如痴如醉，眼中带了丝丝迷惘，说话的声音也越发地轻。

“让你嫁给崔羽，是姑妈的主意，姑妈是为了咱们好。到时候等我登基了，我这一世，能给你的，我都给你。”

楚黛黛惊到了，是的，她真的惊到了。

柯瑾说，嫁给崔羽，是姑妈的主意。他还说，等我登基。

楚黛黛又眨眨眼睛，但很快，她反应过来。

“先恭喜柯郡王了。”

楚黛黛心冷似铁，更有一丝说不出的悲凉。柯瑾还要开口说什么，就见楚黛黛神色如刀的问他：“你们打的主意，是让我嫁给崔羽，然后等郡王登基，我明面上，是长平大长公主的媳妇，实际里，是郡王爷的外室？”

话说到最后，楚黛黛的声音里尤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你们皇家，就这样肮脏、龌龊？

柯瑾见她恼了，忙要去哄她：“黛黛，没有外室那么难听。的确，没有个合适的名分，的确委屈了你。但我们也与姑妈说好，到时候你生下孩子，会让孩子认祖归宗，孩子一定会是皇子。甚至，等我百年之后，我会让孩子带你去封地安享晚年。”

看来一辈子都给她安排好了。

一辈子的不见天日，一辈子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楚黛黛直接给柯瑾，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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