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书店那个小老板长得也还不错啊。”见她大概已经想通了,易小衡笑着搭上了她的肩膀,“我见过他几次,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个林师兄的果饮店就在旁边,我不敢离他太近,不然都忍不住要去亲他一口呢。”
“肤浅!”江北对她这个色胆包天的想法嗤之以鼻,“亲一下和过一辈子能一样吗?”
易小衡大笑:“人家还没真的追你呢,你就想着睡他一辈子了,到底谁肤浅?”
“睡……”江北脸一红,抬手把她往一旁推了一把,“睡你个鬼啊……”
易小衡躲了一下,语气认真了些:“神婆,说真的,你有那么需要钱吗?”
几乎不假思索地,她也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啊。”
“为什么?”易小衡突然露出了八卦的神情,“是不是和你家里有关,说来听听?”
“当然了。”她对对方意欲窥探自己隐私的行为并不排斥,大方承认,“如果家里不穷,我干嘛过得这么辛苦,你还活着的时候不是一样吗?”
“你和我怎么能一样?”易小衡不死心地继续追问,“你爸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吗,他们挣的钱不给你花还能干什么?”
江北并不回避这个话题,如实回答说:“他们挣的钱的确大部分都给我花了,不过我爸妈之前出了一场车祸,爸爸的两条腿都废了,妈妈的右手不能动,也因为后遗症记性不太好,所以他们只能靠做点零工来挣点钱,还好九年义务教育不怎么花钱,高中我也很省的,所以才会有机会在大学兼职减轻他们的负担。”
“这么惨?”易小衡听完愣了很久,惊叹说,“看你整天把事情看得挺开,老娘还以为你兼职挣钱什么的真的只是为了锻炼一下自己呢,真没看出来你们家竟然过得这么凄惨,都能拿低保了吧?而且你这条件也够格申请助学金了呀,卖个惨不就行了?”
“惨吗?”她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爸妈,脸上还不由自主地浮现几分坦荡而幸福的微笑,“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惨,因为我们一家人其实很幸福,爸妈那么相爱,而他们又那么爱我,其他的根本不重要。没钱可以靠自己挣,爸妈可以,我也没什么不行,既然没惨,怎么卖?”
“说得好!”易小衡夸张地拍了几个响亮的巴掌,对她刚才的那番话啧啧称赞,“说实话,老娘认识你这么久,最喜欢你最后这一句,以后多说几遍给老娘听听?”
“呸,”江北推了她一把,“你想听我就说吗?拿钱啊。”
“冥币你要吗?白铢也可以。”易小衡作势要从自己的挎包里掏钱,“老娘有的是,来,再来个一百遍!”
她们正在笑闹着,一人一鬼的心情都好了很多,就要准备离开的时候,江北突然听到看台下面另一边的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婴儿“哇哇”的哭声,听起来十分可怜。
已经快十二点了,操场上基本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连路灯都熄了一大半,此时那哭声来得太突兀,让人听起来有点发麻。
夹着婴儿啼哭声的,是一男一女刻意压抑的争吵声。
易小衡竖起耳朵听了听,拍了拍她的肩膀:“唉,好像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在吵架。”
江北默默地点了点头,因为她也听了出来,在那里吵架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高数老师张毅和他的老婆苏荷。
那正在哭的自然就是他们的孩子果宝了。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怎么又闹起来了?!”
“我们是说好了,但你能告诉我,我们之前是怎么约定的?”
“不是说让我妈过来帮你带果宝,然后你能多抽出一些时间去做兼职,这样既能多陪孩子,也不用去正式上班吗,这件事你都答应了啊,而且我妈也同意了,只要你肯让她过来,她就什么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带孩子,她就怎么带,她已经为了果宝妥协了这么多,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是啊,如果真的是这样,我除了感谢的话之外还能说什么?可是,你们一家人是把我当成傻子耍吗?你们真的是这么计划的吗?”
迟疑了几秒后,张毅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心虚:“当然了,都是说好的事情……”
苏荷的声音很激动,直接打断了他:“今天下午你在小区里给你妈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带着果宝下去遛弯,亲耳听见你答应你妈会让她把果宝带回老家,我问你,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让你妈把孩子带走的?”
片刻的沉寂后,张毅终于又开口了,但他已经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了,破釜沉舟地说:“没错,我确实是这么答应我妈的,你也知道,我们的房子那么小,四个人住实在太挤了,而且她也一直都不喜欢住在京州,强迫她长期住在这里也是我的不孝。所以,我才想到这个办法。你放心,我妈不会立刻把果宝带回去的,她已经答应愿意用你的方式去抚养宝宝,只有你真的对她放心了,我才会让她带果宝回老家……”
苏荷一边安抚着渐渐停止抽噎的果宝,一边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责问他:“你到底明不明白,孩子需要的不是一个可以喂饱她的保姆,也不是一个可以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奶奶,她需要的是妈妈的陪伴,也需要爸爸的疼爱,为什么你会总想把她推开呢?如果你觉得孩子是个累赘,当初就不该生孩子,难道你不觉得这么做太不负责任了吗……”
“够了,我老家那么多孩子都是留守儿童,不都照样长大了吗?我小时候我爸妈也是经常出去打工,我现在不也挺好的?何况孩子那么小,又不记事,有她吃的喝的穿的不就行了,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说法?再说我又不是要把果宝一辈子留在老家,等她到了上学的年纪,再把她接过来不就行了?”张毅显然也没了耐心,急躁说,“我就不明白了,都是做妈妈的,为什么别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你就不能呢?难道孩子离开你还不活了?”
长长的沉默之后,苏荷沙哑的声音平静地在昏暗的夜色中传来,决然而冷静:“不用说了,没有任何人能把孩子从我身边抢走,你不行,你妈也不行,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那就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