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是想问他是不是回学校，好顺路捎自己一程，谁知道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是在结账之后离开的，江北看着他清肃的背影，神思有些恍惚。

为什么自己已经知道了那么多秘密，可仍然看不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有时候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不该在这里出现，但有时候又像是空气，简直无处不在。

回到学校的时候，她才听永澄说李培玲又给她发了短信，内容是赵庆新换的电话号码，当然，一阵辱骂是免不了的，而且比前几次更加不堪入目。

看时间，是在她们在咖啡厅分手之后不久。

林安说，那些对她关心或在乎的人心怀恶意的人在面对她的眼睛时会不由自主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他们过后一定会后悔吧，所以陈子嘉不甘心，李培玲也会变本加厉。

虽然已经擦干了眼泪，但她还是能看到永澄的双眼里残留的血丝。

江北知道，虽然她已经不再向她和方元隐瞒什么，但她自己在私下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又有多少个夜里辗转难眠。

她下定了决心，等明天从黑市回来之后，她就要帮永澄彻底解决这件事。

第二天，上了一天的课之后，她立刻回了宿舍，将易小衡塞到了背包里，带着她去长华街。

沿着扶梯下去，站在街口一个偏僻的角落，她打开了背包，将易小衡放了出来。

易小衡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枚一元硬币大小的黑色圆形物体，像是棋子，中心刻着一朵白色的四瓣雕花，她说，那就是去往阴司黑市的通行证，只要将那朵雕花朝着手心放好，她就能找到黑市的门。

“最多两个小时，我就会回来的，你在上面等我是一样的。”易小衡在临走前嘱咐她说，“老娘好久没有逛街了，这次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去浪啦。”

见她扭着腰肢挥着双臂消失在了自己前面的不远处，江北心里发愁，看她这么迫不及待又欢欣鼓舞的样子，估摸着一两个小时是回不来的。

干脆自己也去浪一把吧，用眼睛而不用钱的那种。

重新背上了包，她往长华街的里面走去，但没走几步，明明被灯照得通明的地下通道突然一片漆黑，连不远处噪杂的声音都瞬间消失得无声无息。

她一怔，脚下蓦地一顿。

难道是停电了？！

难以置信地闭上眼又睁开，眼前还是漫无尽头的黑。

她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黑，即便是在拉上厚重窗帘的夜晚，特别适合安眠的屋子里也没有黑成这个程度的，仿佛这里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深洞，而光亮永远都不可能透进来。

而且，这种黑还那么死寂，静得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有从心里缓缓蔓延而生的恐惧倏地袭来，她在无措了好大一会儿后终于回过神来，向后退了几步之后下意识地转身往回跑。

可双脚只迈出了一步，浑身又是一震。

身后，扶梯不见了，当然，从地面透过来的那一点暮晚的光也不见了。

触目之处，仍是漫无尽头的黑。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自己发抖而怯怯的声音：“有，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依然是死一样的寂静。

她欲哭无泪，自己究竟又看到了什么邪？

要跑吗？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这么黑，看不到人也看不见鬼，这样明明也没有危险，可是她却觉得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有人在看吗？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将挡住了眼睛的刘海捋到了耳后，又伸手正了正肩上的背包。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给拉住了。

眼前，也在一瞬间明亮起来，像是有人突然开了灯。

可是，她并没有看见灯。

她的脚下是绵延不绝的黑色，就像是踩在了夜幕上，而不远处是一条条长得不见尽头的小道，两旁都摆着不大不小规格统一的摊位，秩序井然有条不紊，像是规划整齐的菜市场。

把她又吓了一跳的，是齐齐望向她的那些眼睛。

那些眼睛的主人，大多是骷髅，有的还是只有半个脑袋或是上半身或是一身血污的东西。

他们有的如柱子一般站在摊位之后，有的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但几乎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她，像是在看一只怪物。

“神婆，神婆？”

一个巴掌被拍在了脸上，疼得她猛然回过了神，江北这才收回目光去看拉着她的手的人，随即“啊”地一声惊叫后跳了起来并挣脱了那人的手。

拉着她的是一个脑袋破了一个大洞的人，鲜血模糊了那人的脸，恐惧至极。可就在她甩开那双手的一瞬间，眼前又恢复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是我啊。”趁着她惊惶无措的功夫，那只手又紧紧拽住了她，，“我是易小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