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猜想没错。

刚刚被他撞到的，是余一恒。

余一恒望着他，久久没有动。袁正有些不安的在这两人间来回扫视着，生怕一不留神这两人就要动起手来。

程烨看到对方面容的刹那，道歉的话语便咽下，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蹲**子捡起碗，准备无视对方的存在，转身向清洁间走去。

“撞完人就走？程家的教养就这样？”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穿透空气，把程烨钉在原地。

程烨转身，和余一恒的眼神对上。他的眼神向来是俾倪不屑的，眼角上挑，带着点挑衅的意味。他抬起右手，汤汁在衣袖上晕染开浓重的黑。

“我右手被烫伤了，你得负责。”

医务室的值班人员似是恰好有事不在，进去的时候空无一人。余一恒从柜门中取出一瓶药，抛向程烨。程烨低头扫了眼，是治烫伤的药，涂抹外用。

在程烨疑惑的眼神下，余一恒两手拽住衣角掀起衣服，后背拱起，卫衣顺着肩背的弧度脱下，被随意丢在一旁的单人病床上。程烨虽不喜余一恒，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胸膛开阔，肌肉纹理均匀细致，标准的运动身材。

然后他自顾地走到洗手池前，打开冷水将右手臂冲洗了遍，并用一次性纱布擦拭干净。

程烨不会去问他为什么道歉的方式是要给他上药，就像余一恒也没有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他们是对头，会干架，会竞争，就是不会去关心对方的心思。

余一恒找了把椅子坐着，然后昂起头，把手臂伸向他。眼神淡淡的看着他，示意他上药，接着便不说话了。

程烨坐到他对面，挤出药膏，先是挤到棉签上，然后在余一恒的手臂上点了几下。棉签刚落在余一恒手臂上时，对方的肌肉一瞬间有些紧绷。程烨撩起眼皮向上看，撞上了余一恒低沉的视线。对方喉头微动，偏转开头，声音有些暗哑。

“力道太重。”

程烨愣了下，皱了下眉，虽有些被对方刻意刁难的恼意，却还是更轻缓了力道。口头上出言讽刺道。

“去年一拳打碎玻璃的时候，也没听你说疼。”

程烨将药膏慢慢涂抹均匀开来。余一恒其实未有什么伤，皮肤只是稍稍泛红。程烨知道对方是刻意找自己麻烦，也未做什么口舌之争。他的涂药手法很熟稔，顾瑜以前身上总带着伤，便是程烨上的药。

没想到就连这种细微小事也能再联想到他，程烨不禁苦笑。

药膏涂好后，程烨把使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把药归到原处。程烨扫了眼一直没再说话的余一恒，提步准备离开。没料到他刚准备走，对方拎起身旁病床上的衣服，向他直接抛过来，程烨下意识的接住。

“衣服亲手洗干净，下午送到我教室。”

“我有事，没空给你当佣人。”程烨对上余一恒，声音冷了下来，“如果觉得上药还不够，我把衣服送到干洗店，明天给你干净的。”

余一恒站起来，两手插在兜里，神色有些莫名。“我说亲手洗，下午送到。”

“你刚回学校能有什么事，急着见顾瑜？”

提到这个名字时，空气一瞬间彷佛冻结住了。程烨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扯上顾瑜，但这个久违的名字突然之间从自己的对头口里说出时，程烨有点五味陈杂。

看程烨没有答话，余一恒以为自己说对了，古怪的嗤笑了一声，没由来的出言讽刺道：“无非是一个妄想变成凤凰的穷小子罢了，摆不上台面的下等人，你也真是没眼光。”

程烨捏紧了手中的衣服，胸腔发闷，心下升起了一簇火，突地一声嘭成火团，越烧越旺。他的面色沉了下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程烨在众人面前一直都是好脾气的代表，温柔宽容，善解人意，对方却踩了他容忍的底线。对顾瑜即使有再多的责怪痛心，也只是他和顾瑜之间的事，那是他放在心口上的少年，由不得别人去随意诋毁。

程烨把衣服砸向对方，提步上前，左手揪住对方的衣领朝后面的墙上撞去。右手握成拳，挥向余一恒的脸。

自始至终，余一恒都没有应敌的动作，由着程烨把他抵上墙，冷眼旁观，仿佛没把对方的动作放在眼里。直到挥拳，他才不慌不忙的用左手攥住了对方的拳头，右手还游刃有余的插在裤子口袋里。

程烨眼眶发红，右手挣扎着从对方的桎梏中出来，余一恒却越发使力攥紧。

余一恒低头看着他，眼神淡淡，“程烨，打架你就从来没赢过我。”

程烨越发动气，提起右腿就向对方胸腹踢去。

余一恒右手抽出，一个手刀使力劈向膝盖，程烨腿骨一麻有些踉跄，身体向前倾去。对方没有避闪，由着程烨撞上自己。

程烨的头磕在余一恒的右肩上，细软的头发摩挲着余一恒裸露在外的皮肤，身下是温热的呼吸。余一恒一时僵直住了，喉咙有些发紧。

如果从外人看来，这一画面颇像是程烨向余一恒投怀送抱。

恰在这时，门外渐近了脚步声，同时有说话声响起。

“咳咳，应该就是有点小感冒，谢谢你愿意陪我，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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