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这条幽暗的路,向右转,就进入了灯火辉煌的大路,再往前些,就是社区。
君翰如突然停了下来。
“曲小姐,我想起还有些事情,恐怕不能送你回去。”
曲辛歌一愣,但知道他是持重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于是点头:“没关系,你有事情就先处理,我不要紧。”
君翰如替她叫好车,说了地址,付好车钱,最后关上门。这些动作很迅捷,没有半点停顿。
碰上门之后,他开始往回走。
刚开始只是走,但步子迈得越来越大,到后来变成了跑。
路并不长,很快他就回到了美术馆外墙的那处凹陷。
那里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了。
温随花了好长时间才到家。
跑出那个巷口后,又走了很远的路,才看见公交站。站台只有很简易的一个顶棚,根本遮不住斜着飘落下的雨。
他坐在这细雨里,低头发了很久的呆。
末班车到站时,温随恍然回神,慢慢走上去。好像走一步,就往心死的深渊里,更多地踏了一步。
今天他特地等在这条路上,而没有去君翰如家。每次去那里,君翰如就只会朝卧室走。而一这样,温随就不敢开口了,只能乖乖跟着他走。
然后又是浑浑噩噩的一夜,又是沉默无言的早晨,以及自己小心翼翼的离去。
于是温随等在这条路上,希冀能等来君翰如的空闲,等来和他谈一谈的机会。
温随知道君翰如会在自己身上获得性方面的满足,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不用说情人这个词,他只不过是一块抹布。
世上抹布很多,只是这块抹布恰好凑了上去,而君翰如恰好看到了它,所以用了。抹布很有自知之明,它能做什么,别人也能做,而且做的更好。一旦君翰如遇到了这“更好的”,就会发现之前寡淡无趣的回忆,只是那块肮脏抹布带着恶劣心机促成的。
然后将他,毫不留情地丢弃。
所以那天清晨,他在雨里哭泣。因为他知晓自己将要被抛弃的命运。
可君翰如并没有那样做。
他似乎连被丢弃的价值也没有,君翰如只是一边继续着人生的轨迹,一边抽空继续使用他。
这种波澜不惊更使温随痛苦万分。
潮湿着身子回到家的时候,温随抬起手臂看了看周身,慢慢把衣服脱干净了,然后赤裸着走到床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他拿出手机,机身很旧了,屏幕是很小的方形,一次只能显示三行记录。
一个“君”字静静躺在联系人列表里,字由黑色挺直的线条组成,冰冷生硬。
真像那个人,真像。
温随轻轻抚摸着这个字,一遍又一遍。他在那里无声地哭泣着,眼睛并不眨,只有泪水淌下来。
他记得远远望见君翰如和那位小姐站在路口,后者偏过头,问着些什么。他也记得躲在配电箱前时,听见女人叫着“君先生”——也是君先生啊,叫的比自己好听多了。
他最后记得,那位小姐走过时,留下的味道。
那是很恬淡的气味,是盛夏的傍晚。
蝉虫的鸣响。
睡莲的摇曳与馥郁。
室外,雨彻底停了,云也完全散开。
从云背后渐渐露出月亮,又大又明亮,此刻看起来,却似乎并不是吉兆。
温随突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脚步凌乱地满房间乱走,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包得很仔细的盒子。
打开盒子,君翰如扔下的那些手帕,领带,都被妥善安置在里面。
温随把它们拿起来,放在手心,一根根,一条条,对着月光痴痴地看。
这些都是被君翰如随意丢弃的垃圾,他却当做宝一样,洗干净,放起来,有空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
好像一只捡剩食的狗。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啊。